口子不深,可还是要打针,以防万一。江绪不放心地叮嘱:附近那家医院就能打,明天一早就去,到时候我顺路送你。
叶昔言听话,行。
只打针就可以了,换药这些我给你弄。江绪说,力道很轻,很是小心地擦拭。这伤口不用缝针,去了医院也只是简单上点药什么的,在家处理省得麻烦,也没那么遭罪。
叶昔言问:每天都要换药?
不是,江绪回道,要换了我会叫你。
看着也还好。这人没所谓地说。
江绪不接这句,默然地上药,半晌才说:不要沾水,不舒服想洗就喊我,我来洗。
叶昔言颔首。
十几厘米的口子血淋淋的,瞧着就吓人,但消毒擦干净,止住了血,勉强还能看。伤口是被刀子划的,那个更高大的男人还击时掏出了一把小匕首,得亏当时环境暗沉视线受阻,加上叶昔言穿的长袖能挡一点,不然真的会皮开肉绽,必定得送医院,留疤都是轻的。
叶昔言可是职业赛车手,不久还要去日本参加比赛,真要是那样了,后果肯定恼火。
包扎完,江绪收拾医药箱,抬眼间又瞅瞅,认真地说:下次别这样了,不要跟人打架。
叶昔言辩解:没打架,也算不上。
五个收拾两个,单方面压着揍,互殴都不是,在某人心里确实没到那程度。
江绪不听歪理,抓住她的手指揉揉,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别正面起冲突我不想你受伤。
就这一回,以后不会了。叶昔言口头上保证得快。
江绪比平时要软乎,讲不出太感性的话,捏了捏她的指尖。
放好医药箱,收拾收拾,一起下楼。
从家里带过来的食物都放在桌子上,佛跳墙装在砂锅里,其余的也都用盘子盛着。叶昔言还想着动手热菜,江绪拦下了,让站一边看着,自己来,等热好了再一块儿吃点。
叶昔言跟没事人一样,仿佛啥都没发生,问问江绪白天如何,还有明天要做些什么,待快吃完了,她才开始说正经的,聊到那两个男人。
那两位是拿钱办事的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踪江绪了,他们就住在小区内,最近才搬进去的,与江绪住同一个单元同一栋楼,所以才会被保安放行。
这一切都是有意而为之,早有预谋。
俩男人是惯犯了,都不是好东西,对此很有经验。今晚他俩跟踪江绪,是收到了雇主的订金和消息,示意给江绪一点小教训,要吓唬吓唬她。他们本是打算在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死角里行动,准备装喝醉了耍流氓闹一闹,也不会来真的,只搞点擦边的行为,那样顶多被教育批评关几天半个月,不至于太严重,故而才如此嚣张。
真正的上家没现身,姓甚名谁未知,对方非常谨慎,怕留下证据,都没有出现过,而是通过网络联络和海外账户打款。叶昔言拿到了相应的账号,可查起来还是没报太大的希望,因为这些号和账户极有可能是买的,哪怕实名制认证都没用,仍旧无从下手。
不过查不查都一样,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干的,最近就那点事,除了邹行岺和张贤明一行人没谁会这么做。
怕再出这样的事,叶昔言说:最近别一个人回去,随时都可以叫我。
暂时不回去了。江绪应道。
也尽量不要独自出门。
嗯。
还有,叶昔言顿了下,神色凝重,明天开始我们换一个地方住,你不用管,我来收拾东西,等下班了会有人去接你。
知道这是为了自己着想,江绪都依从。
也不是怕谁,反正谨慎为上。
睡前,叶昔言拿着江绪的手机捣鼓一番,把周延几人的电话号码都输进去,说是联系不到自己就找他们,还往江绪包里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告诉江绪该怎么用。
江绪也嘱咐她注意伤口,不要高强度训练,适度运动。浅伤愈合快,坚持几天就好了,应该不会留疤。
他们会不会认出你们?躺床上了,江绪忽然想到这一点。
不会叶昔言不太在意这个,讲到一半又止住,想了想,凑近跟江绪耳语几句。
后一日晴朗,温度不高不低,天空万里无云,蓝湛湛且阳光明媚。
江绪照常去医院,早早就过去,随后做自己的事。周六的医院比工作日更忙,她不用值班,只是之前请假时间太长,现在很多工作都要补上。
那些烦眼的人不在医院,现实宛若无事发生,整个上午都清净。
贺聿泽给江绪发了短信,告知李政铭的现状。
下午,江绪接到了警局的电话,有警察过来询问情况两个男人被打得半死不活,在医院蔫兮兮躺着呢,可能还得做手术。他们的家里人全都蒙在鼓里,去医院看到他们的惨状后就报警了,哭闹着要讨个说法。警方去调查,俩男人不敢讲实话,咬定是无缘无故就被打了,其余的细节一概装傻充愣,警方便调了附近的监控查证,发现江绪的车子出现在了事发现场附近,于是来问问她当时有没有发现异常。
江绪表示不清楚,说是那时候临时有点事比较急,本来都到小区楼下了,但接到朋友的电话就又出去了,打算抄近路离开,孰知夜色太暗在巷子里迷了路,期间自己停车接电话了,没太关注周围。
警察尽职尽责,惯例问完就走了。
这事最后是不了了之,巷子那一片地区没监控,究竟怎么一回事谁也不知道,两男的亦含糊其辞,配合得不情不愿。
下班后,是一位司机过来接江绪,开的车子十分不起眼,几万块的杂牌轿车,开在大街上都不会被多看一眼的那种车型。
江绪提前半个小时就收到了叶昔言的短信,下去后直接上车,被司机带到南区的一处高档公寓。
高档公寓的安保工作严格,外人不能随便进出,进去送外卖都必须联系业主确认才行,坐电梯都得刷卡啥的,还挺麻烦。
住的地方在8楼,是大平层。叶昔言在楼下等着接她,上去了才说Herbert他们也住在这栋楼。
他们知道她俩搬过来了,没上门打扰。陈江潮热情,装腔作势地送了两束花,以此欢迎她俩。
叶昔言懒得搭理,只关心江绪今天过得怎么样。
江绪如实讲了,提了提下午那事。
大平层的居住条件不如小别墅舒服,这里装修好以后还没住过人,今早才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了一次。大平层内有书房、大客厅和开放式厨房,还有单独的训练室,以及三个房间,面积都不小,她俩仍是睡一屋,另外两间都空着。
叶昔言把所有东西都搬过来了,还重新购置了许多日用品。
当晚,她们安心躺床上,聊了许久。
李政铭的车祸有了新的进展,警方已经查到了旧卡车的车主是谁,也找到了一点关于肇事者的线索。
旧卡车是失踪盗窃车辆,早在半个月前就被偷了,被卖进了一家黑车行。而那家黑车行前几天被查办了,接手的警方正好在清点案子,得知情况后便联系了本案的警方,两边一起合作扒这个买黑车的人。
买车是付的现金,身份信息没登记,但黑车行的老板还记得对方的长相,警方拿到肇事逃逸者的画像了,目前已经发布通告找人。
除此之外,醒后的李政铭还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他们三人去乡下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上一周就约定好了的。且那天早上他们三人没打算那么早回城,想着可以晚一点再离开,只是前一天晚上收到了科室里的任务消息,让九点之前就得到医院等着。
给任务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贤明。
车祸绝对不是意外,肯定与那些人有关,但能不能查到他们头上就不一定了。
李政铭现在怎么样?叶昔言问,眉头皱了皱。
还不能下床,估计要等一阵子。江绪回道。
能醒过来、没伤及根本就最好不过,还得修养一段时间,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接下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不幸中的万幸。
叶昔言搂紧江绪,想到她要参加座谈会这事,明天我去接你?
不用,江绪说,我跟贺聿泽他们一起,放心。
张贤明也要去。
那么多人在,他不会怎么样。
叶昔言自是不放心,可没执意,我就在这里,随时打电话,回来之前给我发条微信。
江绪应下。
一个受了伤,一个明天还要出门,这晚两人只睡觉,没做其他的事。叶昔言这时候会哼唧了,聊完正事就不太消停,不做什么,可也不让江绪安生休息。
明天早点回来,我做饭给你吃。这人趴上边说。
江绪让老实点,别弄到手了。
这点小伤不影响,可以不用左手。叶昔言挺嘚瑟。
江绪还是不准,说是可以等自己回来再做。
叶昔言勉强同意,照她下巴那里啃咬了一口,跟什么似的。
左手受伤了,叶昔言不再有事没事就回家,这一周都不打算回去。她给孟文冬和叶立钊打了电话,扯慌这个星期比较忙,训练太多没时间,等几天才有空。
老两口没怀疑,当了真,真以为是为了日本的赛事才这么拼。叶立钊嘴硬心软,还是心疼女儿的,听到她忙于训练回不了家就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明面上是对表达不满,实则是关心。
孟文冬问叶昔言他们现在都在哪里训练,说是有空就过来看看,老两口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做点好的带过来给几人补补。叶昔言拒绝了,都搪塞过去。
他们在江绪离开后才上门探望,看看叶昔言究竟伤成哪样了,见没大碍就不管了。
另一边,城东的座谈会如期顺利进行,江绪和张贤明是二院派的代表,另外还带了一个医生和两个实习生。
活动结束后,一群人还是顺路去军区总医院看望李政铭。
张贤明慈祥,一脸和善,去之前还在外边买了两袋子水果,简直真心实意。其他人见此也跟着买了慰问品,江绪买了一个果篮。
上去后是李政铭的妈妈接待大家,发现所有人都提着东西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连连帮忙倒水,生怕怠慢了谁。李妈妈对医院那些事并不知情,连李政铭有位大十三岁的女友都不知道,她真以为车祸是偶然,有些担心自家儿子暂时不能回去会给心内带来麻烦,还在江绪和张贤明面前说了些好话,很是歉然。
张贤明挺会装样子,劝慰李妈妈别想太多,科室那边会随时等着李政铭回去,哪有麻烦不麻烦的。
李妈妈眼睛都红红的,既心酸又欣慰。
江绪这趟过来见到了李政铭,但各自之间没有过深的谈话,连多说两句都没有。
才仅仅三四天时间,李政铭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憔悴得不行,脸色偏黄,嘴皮子都干得起壳,说话都费劲儿。
医院的护士不久就过来,不让久待,说是病人需要休息。李妈妈送大家下楼,还想请吃晚饭。
回去是坐江绪的车,五位医生一起回二院。
时间不早了,到二院快赶上饭点,另外三位医生先去了食堂,他们今晚还要值班,江绪和张贤明没去,两人上去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了。
江绪同张贤明无话可说,进电梯,按下楼层。
倒是张贤明先开口,熟络地问:最近在忙些什么?
江绪面无表情,待电梯门合上了,才说:不忙。
张贤明一如既往的伪善,不露出真实的嘴脸,没有外人在场都还要装模作样,以长辈的口吻又讲了些有的没的,关切的意味溢于言表。电梯上楼才多久,他就又问及江绪工作和生活,张口就闭不上一般。
不愿应付对方,江绪看了看显示屏上不断变化的数字,当做听不见。
叮
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
外面有人等着电梯,开门就能看到,其中就有心内的医生。
出来就撞上副院长和主任,心内的医生同江绪和张贤明打招呼,各喊了一声。张贤明这才住了嘴,没说了。
江绪点头以应,抬脚就出去,走前面一些。
这个时间点,医院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医护人员、患者、家属走到拐弯处人才少了。
张贤明还有话要说,问:下周六回来吗?
江绪睨向他,目光沉沉。
下周六,纪云芙的生日。
难为张贤明能记得,特意提醒江绪。他过分不知趣,宛若不懂继女的想法,还补充说:存玉联系不上你,让我问一下,到时候可以一起去看看,你妈妈她
江绪打断他:不回。
显然是没料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还是这副冷淡态度,张贤明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迟钝地瞧着江绪,嘴唇翕动,一时卡住了,片刻后才说:那天你也没安排,不回去,是有什么事要做?
江绪没说话,静静地站着,眼神还是那样。
二人平常的相处与现在不同,从未撕破脸皮,尤其是纪云芙还在世的那些年,表面上都还过得去,最起码还是和睦的。张贤明没见过江绪这样子,心里一紧,感觉哪里不对劲,被无视到底,他脸上有些绷不住,转而就挑明了说:这是你妈妈走后的第一个生日,意义重要,你不到场不行,下周六很多人都会来,都是你认识的,她生前的朋友,合作伙伴,还有
我不回去。江绪再次打断他。
张贤明都快冷脸,可还是忍着,好声好气说:到时候可以一起去祭拜你妈妈,都去陪陪她。
那是你们的安排,与我无关。
张贤明当即就拉下脸。
江绪不为所动,冷冷说:我妈喜欢清静,从来都不庆生,这次也一样。
第92章
纪云芙生前确实不怎么庆生, 好些年前就不注重这个了,嫌麻烦,不爱搞排场, 觉得操办宴席什么的太累, 向来都是随便吃顿饭就过了,一律从简。
身边的人对此都了解, 全都清楚。
活着的时候都不兴这些, 死了就更没必要,至于某些人非要请所谓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出席,费劲儿整这么一出, 究竟是为了纪念纪云芙还是另有目的,想借此交际他人拉拢关系,不言而喻。
江绪的底线在这儿, 有的事可以应付, 有的不行,即使她和纪云芙的母女关系不咋样,少有温情存在, 更何况还有另外两笔账没算, 李政铭的车祸,前天晚上的跟踪,暗地里已经捅破中间那层窗户纸了, 没必要再同张贤明这类人拿腔作势地周旋。她不客气地揭了对方的伪装, 一言点明,不留半分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