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乐的目光一凝,侧目对她使了个眼色。
雪雁赶紧收摄心神,飞奔过去,却是还不等她奔出巷子口,外面长安已经闪身再次进了巷子,远远道:“主子,是荆王殿下来了!”
话音未落,一辆被重兵护卫着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巷子口。
雪雁心里存着顾虑,手一直压在剑柄上,神情紧张的戒备着。
马车停下,车夫开了车门,纪浩禹便是裹着一件黑色的滑布披风从里面探头出来,看到明乐浑身是水站在雨里的样子,虽然那女子的神情一如往常般坚定而平静,可是没来由的,她的模样会叫他觉得心疼。
“上车吧!”他弯了唇角,脸上笑意绚烂,却是半分情绪也不外露。
明乐什么也没说,快步走了过去。
雪雁张了张嘴,原是想要阻拦,但是见她毫不犹豫的样子却是没能开口,只是心里的疑团更重——
似乎,王妃并不是怀疑荆王。
那么之前她又为什么那么急着离开。
跟着纪浩禹过来的一共是两辆马车,前面一辆是他的座驾,后面一辆小的,里头坐着绿绮。
“雪雁姑娘,先上车换了衣裳吧!”绿绮探头出来,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雪雁原是不放心明乐,可是这会儿她自己浑身湿漉漉的,要跟着上纪浩禹的马车会十分的失礼,犹豫了一下就默默的上了后面的车子。
纪浩禹探手出来。
明乐也不客气,直接握了他的指尖,借着他手上力气攀上车辕,然后扭头对长安吩咐道,“让影二回去接应一下我们的人,有什么意外就直接打开车门给他们看,告诉他们,车上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言罢也不等长安答应就先弯身进了车子里面。
纪浩禹这一趟出来,足足带了上百侍卫,全是他王府里出来的高手,一行人把马车护卫的密不透风,就好像是要去赴什么生死大劫一样。
明乐看着他的这个阵仗,却不觉得夸张,这时候才觉得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盛夏时节,马车里自是不会生火,反而因为隔绝了阳光,明乐刚一进去,就被身上的湿衣服激的打了个寒战。
纪浩禹的眉心不易察觉的微微跳了一下,转身在身后的柜子里翻找起来,掏了好多的东西出来,最后也只寻了一件他自己的长袍扔过去,道:“方才出来的匆忙,将就一下吧。”
“嗯!”明乐并没有与他矫情,接了衣服就挪进了车厢的里面。
纪浩禹的马车还是之前那一辆,布置的十分宽敞舒适,明乐退到里面的卧榻旁边,反手把幔帐落下,动作利落的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换了纪浩禹的那件长袍。
纪浩禹坐在外间的小方桌旁边,动作优雅的斟茶,目光不经意的一瞥,便是瞧见那幔帐后头女子曲线玲珑的一个背影。
隔着两重轻纱,虽然不足以完全遮挡住视线,却是却给里面的人身上罩了一层迷离的面纱一般,真实的肤色分辨不清,只是若隐若现之间,那鹅黄暖帐的烘托下就衬的女子身上肌肤似是染了蜜汁一般的暖色,半真半假之下竟是叫他瞬间就失了神,恍惚之间又记起与她初见时候的那般光景。
那个冬日暖阳高照的天气,女子悠然高卧在他的软榻上与他坦然对峙时候的神情,那般的镇定从容,那般的意气风发。
他突然就想,如果那时候他就能定了心意带着她离开大邺,如果当时不是他存着顽虐的心思而给了她机会让她回头又去和宋灏团聚,或许今时今日他再与她相对的时候就不必如现在这般雾里看花一样的迷蒙和怅惘了。
可是呵——
他又在奢想着什么如果,哪里会有什么如果。
心里微微的叹一口气,纪浩禹刚刚收回视线,明乐已经撩开帐子移了出来。
纪浩禹的袍子穿在她身上,大了可不止一圈两圈,说的好听了是件袍子,如若不然,直接裹条被子的效果也不过如此,衣服大的离谱,看看上去十分的滑稽。
纪浩禹看着她的样子就忍不住的发笑,道:“怪不得人都说人靠衣装,这话是诚然不假。”
说着就把刚沏好的热茶递了一杯过去。
明乐没有拒绝,接过去一口饮尽,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点儿。
她也没忌讳纪浩禹,直接拆了发髻,拿帕子绞着头发上的水一边道,“你怎么会追出来找我的?”
纪浩禹又把茶杯斟满递到她手边,一边慢慢说道:“你刚走唐卡就去告诉我,说是他发现步兵衙门四周埋伏了不下百余的绝顶高手,我心里觉得奇怪,就跟着过来看看。”
他的表情闲适,怎么听都是一副不甚在意的语气,可事实上这件事上面的利害关系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的人呢?”明乐问道,手下动作一直有条不紊的在擦拭着发尾凝聚的水珠。
“你一走,就跟着撤了。”纪浩禹道。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那些人会走,必定是转移阵地,到半路上设伏去了。
明乐的唇角牵起一抹冷笑,却是没说什么——
她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彭修已经是要不遗余力的出手了。
长安和影卫是一直寸步不离跟着她的,之前都一直跟她在内院,再加上后来下起雨来,影响了他们的判断,所以没能发现府衙外面有人窥测也有情可原。
而至于明乐么——
她在这方面的警觉性和观察力自是不能和长安等人媲美,她之所以会有防备,却是源自于心里的一种直觉,不知道为什么,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突然叫她心里产生了一种浓厚的不安情绪,本能的就起了戒备。
当时她人是在步兵衙门,按理说如果预料到路上会有危险,最好的办法自是退回衙门里暂做回避,可是这一刻听了纪浩禹的话,明乐却是庆幸——
好在她当机立断,并没有在衙门那里滞留。
大街上四通八达,真要遇到什么事,长安他们几个即使不敌,但是若想要护着她逃命的话,那成算也会大一些。可一旦之前她留在步兵衙门那里,那么势必成为瓮中之鳖,非但不能免灾,反而会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绝难有逃脱的机会。
“我算过了,你走的那条路,沿途不是闹市就是百姓密集的民居,他们要在沿途动手,很有可能会招惹上麻烦。”纪浩禹道,侧目看了她一眼,“可是从那个地方要掉头回去的话,这样的雨天,车夫为了节省时间,一定会选一条最近的路,他们再要动作起来就方便的多了。”
叫人毁了那条路,就是为了逼着她改变路线,好伺机动手。
可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