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明乐也不意外,端着杯子慢慢的喝水,“她虽然是找对了人,可彭子楚是什么人?明知道现在殿下和孝宗之间水火不容的现状,在没有确定孝宗一定坐得稳这江山皇位之前,他如何会肯于轻易出手来搅和这场浑水。”
“可是他有的选吗?”长平眉头皱了一下,神色间难得有了几分困惑之意道,“且不说殿下和皇上怎样,只就平阳侯他自己,他和咱们之间更是早就势不两立。在皇上的两个儿子之间,如果一定要二选其一来支持的话,对他而言,站到柳妃的阵营里去,总也好过站在明妃那一边吧?”
因为易明真的事情,易明心对彭家也是恨之入骨。
只不过在天下大位之争前面,也保不准易明心就会顾全大局,会和彭修联手走到一起了。
“这件事还真不好说。”明乐的目光沉了沉,神色也跟着凝重下来几分,思忖着说道,“我总觉的在这件事彭子楚是打了别的算盘,看他如今的架势,虽然还摆着一福忠臣良将的谱儿在鞍前马后的替孝宗当差办事,可是你想想最近几次朝中发生的事,大到太子和林皇后殒命,小到后妃之间的手段阴谋,哪一件他是亲自插手进来过的?怎么看我都觉得他最近是有点隔岸观火,故意袖手旁观看好戏的架势。”
有些事,孝宗糊涂,彭修却未必。
如果他真是有意要帮孝宗,哪怕是从旁稍稍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之前很多事的结果可能就都要变了。
可偏偏,他什么都没做。
“王妃之前说过怀疑他另外安排了退路,您还是觉得他的退路会和大兴那边有关?”长平是个一点就通的,思忖着问道。
“我不知道!”明乐一筹莫展的摇头,在这件事上,她虽然是心有怀疑,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抓住任何可靠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只单凭着纪红纱和彭修双方面之间的反常举动而做出了这样的推断罢了。
“算了,这件事姑且不提。”失神片刻,明乐就把手里茶杯递给长平,又重新开始往棋盘上落子,“还是说说平阳侯府那边的状况吧,昌珉公主闹了那么大的乱子出来,彭子楚回来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据说两人在孙氏房里起了争执,当时因为把人支开了,具体的情形没人知道,不过出来的时候昌珉公主却是挂了彩了,一夜之间性子都跟收敛了很多。”长平回道,“今儿个一早,平阳侯已经叫人把孙氏送去城外的庄子上了。对外却并未曾编排昌珉公主的不是,只说是府里的奴才们内斗,惊了孙氏。”
“对了。影二在陪同孙氏离京的车队里还发现了八小姐。”长平说着又补了一句,“果然不出王妃所料,她应当是从始至终都藏在平阳侯府里头的,也算是她的运气好,亏得平阳侯当夜就回来了。”
“这件事昌珉公主不知道吧?”明乐沉吟问道。
以彭修的为人,这一次肯给易明清指一条生路,倒是叫人意外的很。
“应当是不知道的,八小姐是乔装之后混在仆从当中跟着走的。”长平道,“而且昌珉公主安排在城里城外那些寻她的眼线也并没有撤回去,想来——应当还是在上天入地的寻人的。王妃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吗?”
孙氏只是疯了而已,而彭修和昌珉公主之间也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这一次的事怎么想都还觉得不够。
“算了!”明乐弯了弯唇角,摇头道,“她能求得彭子楚放她一条生路,算是她的运气,就随她去吧,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的。要把彭子楚和昌珉公主之间的那把火扇起来,我有的是法子。”
长平看着她眼中灿烂明艳的光影波动,略一思忖便是了然,“王妃是说——柳妃——”
“你去办吧。正好再过几日就是四嫂的寿辰,到时候礼王府内必定摆宴,就借那个机会把消息散出去吧。”明乐笑笑,继续埋头在棋盘上摆棋,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注意着点分寸,只要叫昌珉公主心中有数即可,至于孝宗那里——暂时还不是叫他们反目的时候。还有昌珉公主小产的真实原因,也可以透出一点风声叫她知道了。”
孙氏已经如愿得了报应,也就没有必要再叫她继续背着这个黑锅了,而柳妃——
也是时候得要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
“这一把柴添上去,后宫之内的那把火一定会愈演愈烈,可算是把水彻底搅浑了,真说起来,王妃才是真正可以隔岸观火看好戏的那个人。”长平颔首,了然一笑,然后就收拾了茶具带上门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明乐的目光凝滞在棋盘上却是久久未动,逐渐陷入沉思——
宋灏离京已经一月有余,虽然隔三差五也有书信传递回来,但是为了防止中途被人截获,里面也只就交代一些日常琐事,叫她知道他所处的位置,知道他平安罢了。而至于他身边如今到底是何状况,却是不能详细提及的。
江南道多雨,那里的水利防御工事绵延上百里,要整条线的巡视完毕,起码也要几个月。
但是明乐知道,孝宗肯定不能等那么久的。
也就是说——
现在,当前,此刻,宋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有危险。
这些天她虽然面上不显也未曾对任何人提及,却并不代表着她心里就不着急。
而如今相隔两地,他那里的一切她又插不上手,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平安罢了。
心里暗暗的叹一口气,明乐把目光移到窗外,遥遥的看着正南方向再度陷入自己的思绪里,久久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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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侯府。
昌珉公主足不出户的将养了几天,手上的伤口逐渐开始愈合,额角的伤处也结了痂。
然则虽然眼见着伤势就要大好,她的脸色却是一天比一天更是阴郁,稍有不如意就大发雷霆。
几日之内,她院子里的丫头就已经无声无息的被换了大半的生面孔。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的,哪怕是走路也都尽量放缓了脚步声,生怕稍有不慎就会惹了她的眼嫌。
“额头的伤口已经结痂,再过几日等痂脱落了就可以大好了。”云裳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她重新清洗上药一边温声说道,“这伤口不深,奴婢悄悄的跟太医打听过了,太医说这样类似的伤口愈合之后是不会留疤的,公主大可以放宽心。”
昌珉公主只就阴着一张脸听着她说,好半天也没回应一声。
待到云裳收拾了瓶瓶罐罐出去,正好就迎着云霓从院外进来。
两个人各自飞快的递了个眼色,得知昌珉公主今日的情绪还算稳定云霓才放心走进去,屈膝一福,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烫金请帖呈送到她面前:“这是礼王府刚刚叫人送来的帖子,明日是四王妃的芳诞,王府设了宴席,公主——”
“不去不去不去!”不等她说完昌珉公主已经怒声打断,一把将妆台上的铜镜推倒在地,“本宫这个样子,是嫌不够丢人吗?还叫我去赴宴?我看你是要叫我去出丑才是真的。”
自从和彭修之间闹了一通之后,她这几日的脾气就格外暴躁,说着火气上来,就抬手狠狠的扯下云霓头上的一根发簪,泄愤一般,连带着头发都抓下来一大把。
云霓痛的满眼圈跑泪,却不敢哭,只能咬牙强忍着跪下去告罪道,“奴婢不敢,公主息怒!”
“滚!给我滚出去!”昌珉公主暴怒的大喝。
“可是——”云霓跪在地上虽然想退却又不能,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抬头看向她道,“礼王殿下办差得力,得了陛下的许多赞誉,明日礼王府设宴,据说宫里的几位娘娘也都会前往道贺。侯爷是皇上身边最得倚重的臣子,公主又是四王妃的小姑子,如果您不去的话——”
彭修说过,不准她再节外生枝!
自那天的事情之后,彭修就又回了皇陵对修复工程进行最后的验收,虽然这段时间再不曾见他,可是只要想到那晚他阴鸷冰冷的眼神和语气,昌珉公主还会觉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