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被晾在了那里,心里顿时就有些没底,犹豫了一下,急忙咬牙跟上,解释道:“你祖母和二婶都在病中,太医吩咐了不能受凉,所以没能亲自来接你,你可别见怪。”
她跟萧氏之间,早就是相看两相厌,萧氏不出现也在意料之中,而老夫人——
却分明是摆明了立场在与她示威呢!
“祖母是长辈,当然是该我去看望她的。”明乐不以为意的淡淡说道,脚下步子不停,快步往里走。
今时不同往日,彼此之间也不复亲厚,李氏倒是接不来茬儿,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明乐目不斜视的往里走。
要去后院,一则从正厅直穿过去,要么就饶一绕,从旁边的小径只就进后花园。
平时进出,除了老夫人,其余的后宅女眷都习惯直接从花园里走,但是这一天,李氏却故意引着明乐往厅中走去。
其实进门的那一瞬明乐就已经看到正厅门匾上高悬的白绫,毫无疑问——
里头易明峰的令堂还没撤呢!
知道李氏是有意为之,明乐也不点破,只就跟着她径自走了进去。
此时距离易明峰的大去之期已有月余光景,因为没有寻到他的尸骨,便设了衣冠冢安葬。
按理说,灵堂是摆七七四十九天的,但是武安侯府这样的豪门大户,家主过世最多也就只有头七在大厅设灵,之后就要移回自己的院子里供奉。
明乐举步进去的时候,只见里头素纱飘荡,整个屋子里显得阴森而空旷,只有两个丫头裹着素服跪在灵前烧纸钱,萧条而冷清。
明乐在门前止步,似笑非笑的扭头瞧了身边的李氏一眼。
“你三哥的令堂!”李氏尴尬的笑笑,解释道:“兰香居里的那位说什么也不让撤,咱们都拗不过她,也就只能任由这么放着了。”
“天下父母心,人之常情。”明乐淡淡说道,脸上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绪流露。
李氏把她引来,本就是为了借题发挥的,见她不肯中计就有些急了,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明乐却没等他开口已经侧目对身边雪雁道:“你去替我给侯爷上一炷香吧,我和他到底也是堂兄妹,如今他遭此不幸,我给他上炷香,也是应该的。”
明乐姐弟和二房之间苦大仇深,李氏见她如此,胸口一堵,反而没了话说。
“是,小姐!”雪雁应声,去旁边的桌子上点香。
明乐于是不再多留,径自从旁边穿行过去,出了正厅,穿过回廊进了后面的花园。
一路走来,李氏见她这样一副冷冰冰软硬不吃的模样,心里甚是焦急,但又因为知道自己在她面前不讨喜,犹豫着也不敢多言。
进了后院,明乐先打发了随行的侍卫把行礼送去菊华苑,自己则是带着雪晴去老夫人处请安。
李氏一路陪侍,谨小慎微的也不敢多言。
明乐去到寒梅馆的时候,却发现院门紧闭,虽然隐约能够闻到里面梅花清洌的香气,但那整个院子里却都死气沉沉的,一点动静也没有,跟一座无人居住的空宅没什么两样。
明乐对雪晴使了个眼色,雪晴会意,走上前去敲门。
李氏这才找到机会上前,满面愁容的叹息道:“自从你三哥出事以后,你祖母就病下了,这都将近一个月了,谁也不见,我看这一趟,你怕是白来了。”
说话间,院子里已经有人听闻了动静开了门。
采荷从里面探头出来。
见到是明乐,采荷似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匆忙从门缝里挤出来,随手带上门之后才对明乐屈膝拜下道:“奴婢给九小姐请安!”
“起来吧!”明乐道,目光却是越过她去,面无表情的看着紧闭的院门,“我来探望祖母,你替我通传一声吧!”
“回禀九小姐,老夫人近来身子不适,说是不见人,这会儿又睡下了。”采荷忐忑道,说话间时不时就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去打量明乐的脸色。
这位九小姐一直就难应付的很,尤其现在今非昔比,顶着个义阳公主的头衔,还马上就要被册为殷王妃。
采荷心里惴惴不安,不住的盘算着后面要如何搪塞。
却是不曾想,明乐闻言却丝毫没有为难,只就淡淡的“哦”了一声,抬眸对雪晴道:“常嬷嬷不是送了好些药材补品过来吗?回头你去看看,有合适祖母用的,给送些过来。”
说完,就再没有片刻迟疑的转身就走。
采荷张了张嘴,面色尴尬的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明乐等人的背影消失在小径尽头,才面有忧色的开门进了院子去给老夫人复命。
“走了?”听了采荷的通禀,老夫人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
“是!”采荷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的老实回道:“九小姐说是回头叫人送些补品来给您补身子,然后才走的。”
老夫人的心思,采荷也能揣摩一二,但是几次三番下来,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却是真心不想老夫人会和明乐对上,所以言辞间就极力的试着挽回,大事化小。
老夫人拿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语气还是没有什么波动的又在问道,“三夫人跟着她一起走的?”
“是!”采荷回道。
虽然萧氏和李氏现在都不讨老夫人的欢心,但自易明峰死后,李氏就又重新活泛起来,最近又隐隐有了不安分的势头。
老夫人的眼神阴郁,闭目捻着佛珠,过了一会儿才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采荷谨小慎微的应着,小心的带上门退了下去。
“老夫人!”待她走后,旁边的黄妈妈才忧心忡忡的开口道,“你还是不要和九小姐置气了,她终归只是个孩子家,而且隔日就出嫁了,您不喜欢她,以后少来往就是了。”
“隔日就出嫁?那你以为她今天是回来做什么的?”老夫人没有睁眼,靠在软枕上语气嘲讽,“上一回撺掇她那个丫头都敢对我下手了,你以为她的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有咱们这座武安侯府吗?”
想到上次被长平迷晕了又被从墙头丢出去的事情,老夫人的胸口就压了一口火。
她出身官宦之家,嫁过来武安侯府就是一家主母,多少年来的高高在上说一不二,不曾想到头来一个丫头竟敢欺辱到她的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