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乐走回巷子里的时候,柳扬已经回来,正在那里等他。
“把七姐姐送回去了?”见到只有她一个人,明乐就问。
“是!”柳扬回道,“属下把她放在了那边的巷子里,引了她的贴身丫鬟过去,这会儿已经被带回府了。”
这样很好,横竖易明菲没有看到袭击她的人是谁,回头等她转醒,听闻事情的经过,大约也只会以为是秦啸的作为,叫人带了她回去,也就不必自己搀和进去了。
“嗯!”明乐点头,“今天的事还要谢谢你,这里已经没事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当时因为不知道易明菲要去见的到底是谁,为了以防万一,她的影卫都在暗中跟随,所以回武安侯府的路上并不需要柳扬随行保护。
明乐说着就对他露出一个礼貌而生疏的笑容,转身要往巷子外头走。
柳扬虽然受宋灏的指派,随时随地都会听命于她,但她看的出来,这人对她也只是表面上的顺从而已,所以她在柳扬面前也从不随便。
“九小姐留步!”柳扬却未依言退去,反而快走两步拦在她面前,垂首道:“请九小姐移步,我家主子有要事须得见您一面。”
“现在?”宋灏会找她大概也是为了易明峰出使南疆的事,可是定在眼下这个时辰,明乐还是多少有些诧异。
“是!”柳扬道,与往常一样的面无表情,“主子说在云雀楼的老地方等您。”
云雀楼?就是那次她去听彭修墙角时候偶然遇到宋灏的地方么?
明乐心中微微闪过一丝狐疑的情绪却未多问,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两人以前以后出了巷子,明乐给影卫打了暗号示意他们先撤,然后和柳扬二人策马往云雀楼的方向行去。
夜深人静,马蹄声声,清脆悦耳。
路上没了行人,街道都比白日里显得宽敞很多,反而更衬得这夜色清幽,空气虽然隐隐透着些寒意,呼吸之间却是格外的畅快淋漓。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行而过,约莫走了两柱香的时间才到了云雀楼前。
明乐驻足门前,控马仰头往记忆中那个窗口的方向看去,拿马鞭的鞭尾对柳扬一指道:“是在那里?”
彼时已经接近五更天,夜色通透而冰凉,整座云雀楼都笼罩在一片寂冷的空气中。
柳扬没有马上回话,眼底神色却在一瞬间转为凝重。
明乐敏锐的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一变,一颗心立刻就提了起来,打马凑过去道,“怎么?有问题?”
柳扬抿抿唇,还是没说话,目光沉毅似是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明乐下意识的又扭头看了眼楼上黑洞洞的窗口——
那里明显就是没人的!
宋灏不在这里?可是他约了自己在这里见面?那么——
他又是去了哪里?
难道——
再看一眼柳扬脸上极度异常的表情,明乐脑中突然一空,猛然间意识到什么。
“他去干什么了?”心神一敛,明乐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大声质问。
即使柳扬素来沉稳冷静,此时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主子他可能是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小姐先行回府去吧!”柳扬脸色铁青的犹豫了一下,却未回答明乐的话,反而疾速调转马头就往城西方向疾驰而去。
明乐心知有事,却未听他的安排,立刻打马跟上。
两人策马,一前一后在主街道上狂奔,夜色如墨,将各自的影子尽数吞没在黑暗中。
明乐的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虽然柳扬没说,但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宋灏此行一定是去做了一件凶险无比的事情,并且——
没有按照他计划中预期的时间回来。
两个人一路转过主街区,正要驶入盛京中心地带的民宅区域,对面的玄武大街上突然蹿出一条火龙,火光冲天飞快的往这边聚拢过来。
柳扬急忙收住马缰,回头和明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就不约而同的调转马头,弃了那条近路,闪进了旁边的民巷里暂避。
“快快快!那边!那边!都跟上个!”火龙蔓延的很快,一队足有千人的御林军队伍高举着火把从街道上穿行而过,气势汹汹风卷残云一般,很快没入前面的街巷里。
“他们去的那个方向,是冲着殷王府吗?”明乐从墙壁的暗影里打马出来,目光中充斥着几分厉色,逼视柳扬的视线。
柳扬眉头皱的死紧,又再犹豫了一下,像是仔细的斟酌了一遍才一咬牙道:“他们去了也只会扑空,这个时候,主子一定不会回府的。”
说完,仍是打马继续穿宅过巷往城西方向继续前行。
他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更叫明乐心里着急,原想拉住他问一个明白,但见他额上滚落的冷汗,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地,后头堵塞的什么话也没能问出口,只就能勉强打起精神跟着他继续往前寻去。
为了避开主街道那边随时可能出现的御林军,两人就一直找僻静的小巷子从中穿行。
这一代的民居很多,巷子错综复杂,两人默不吭声的迎着初冬凛冽夜风前行,却是各自汗湿夹背,里衣都被汗水浸透紧紧的粘在皮肤上。
明乐从来没有觉得哪一晚的夜色会这般漫长,也从未曾觉得,有哪里的街道可以横竖穿插的如此繁复。
虽然竭力的压抑住不安的心跳声,她的耐性也依旧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急剧流逝,直至最后忍无可忍的打马追上去,一把拽住柳扬的胳膊将他拦下。
“柳扬!”明乐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的怒气,冷声喝问,“你跟我说实话,你家主子今晚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说话间,她的目光灼灼逼视柳扬的眼睛,语气强悍有力不容拒绝。
柳扬也正在为宋灏的安全担心,知道再瞒着她也无济于事,只能一咬牙坦白道,“主子带人去了虎威大营,昨天是虎威大营主帅梁默英的五十大寿,主子得了消息,他晚上会在军中大摆筵席庆祝,届时待他们酒酣耳热之际刚好可以趁着守备松懈拿掉他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