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伏魔怨?
心魔呢?可以么?
当然,冷暖从不信神佛能助谁真的渡过什么劫难,人之苦劫,终究靠的是自渡,当晚,去d9找酒喝的时候,冷暖随手把法器给了李旭,跟她不同,也许是随着四爷拜了多年的关二爷,李旭对这些个跟神佛沾边儿的东西格外敬重,第二天竟不嫌麻烦的在办公室打了一个镀金的架子,专门供上了这件降魔的‘复制品’。
对此,冷暖只能表示冷眼旁观,任他做着这些在她看来极为可笑的‘逢神便敬’的行为。
很多时候,面对前路绝望,人们总是会说,‘我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事实上,真的到了那一步,一切心理准备都脆的跟玻璃一样,不防潮,易碎。
接到归齐的电话后,冷暖如约到了约定的餐厅,就餐的人并不多,气氛雅致。
当餐桌另一边的才落座的归齐把几张写着的h市房地产的宣传图册推过来时,冷暖手一抖,被杯中泛着热气的滚茶烫到了嘴角。
“我这阵子看了不少房子,也找当地人打听了,觉得这几个盘还不错,都拿来给你看看,你挑一个,咱就买了。”归齐摘下眼镜儿,泛黑的眼圈有着不加掩饰的疲倦,自顾的揉着眼睛,他并没有察觉到冷暖的异样。
舔了舔有些刺痛的嘴唇,冷暖递了温湿的毛巾给归齐,笑的发干,“干嘛啊,炒房啊,开了一宿车才到,气儿都没喘匀就给我看这个,急什么啊,弄得跟明儿就得搬过去似的。”
归齐笑着擦了手,耳后从兜儿里掏出眼镜布,并没有抬头的擦着眼镜儿,“那边的进程挺快的,街道的拆迁的也差不多了,眼看就上正轨了,怎么说我也得在那边待上个几年,与其把钱捐给宾馆,不如买个房子。”
尽管冷暖知道自己的晃神有些不合时宜,可她还是怔楞了许久,直到归齐抬头,瞇着眼睛看她的时候,她才僵硬的点点头,干干的笑笑,“道也是。”
事实上,归齐的近视度数不小,即便这么近的距离,不带眼镜儿也并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她却偏生有种被他看穿的尴尬,以至于冷暖居然像小学生被发现没写作业一般紧张,随手抓起那些张楼盘图册状似‘认真’的看了起来,而除了那些个高大上的小区的名头前冠以的‘h市’二字,她的眼睛里再看不到其它。
“怎么,都不喜欢?”归齐问到,带上眼镜儿后看到的就是冷暖那两条微微挤着的眉头。
冷暖仍没有从这出乎意料的一幕里抽回神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的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没,就是买房又不是买菜,怎么说也得仔细看看啊。”冷暖随口应着,眼神却怎么也无法聚焦在那些张精致的楼盘图上,最后,也只草草在里面随便拿出一张敷衍了一下,“这个,这个还不错。”
归齐接过来,瞧着那张也许是不小心混在里面的房地产公司自身的广告,也并没有戳破,只是笑的温润,“嗯,那就这个了。”
这天的饭并没有吃完,因为凌犀的一个电话,说是公司那边有庆功宴,自然少不得他这个拓荒的功臣,于是归齐先走了一步,等当天晚上,他人被人高马大的凌犀甩到床上时,已经是烂醉如泥了。
待冷暖脱了归齐的鞋袜,又费力的给他整理整理枕头后,才跟一直倚在门边儿叼烟儿抽的凌犀皱皱眉,“他怎么喝成这样儿?”
“别跟我整这护犊子的这出儿,我凌犀还没闲到去灌多他这份儿,今儿是电子新街的庆功日,他这个大功臣没让人灌死已经不错了。”凌犀口气不太爽,喷了口烟儿在两个人之间,昏黄氤氲之中,他和她谁也看不清彼此。
自从上一次电梯之后,这是她和他第一次面对面的碰头,却因为这简短的对话,显得并不愉快。
冷暖原想说,‘你别在这儿歪,我压根儿就不是那意思。’可在她思及上次他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那番话后,一切解释就仅止与嘴边。
她没办法忽略,归齐还躺在那里,这里是她和归齐的家,家是一个宝盖下的几个人,能为许多人遮风挡雨,也让许多人画地为牢。
“今儿谢谢你送他回来了,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冷暖到底是委婉的下了逐客令,然而凌犀却意外的没有生气,而是因为这女的此地无银的反应嗤的笑出声儿来,斜眼儿瞄着她,“瞅他妈你那耸样,我能吃了你怎么着?”
他本没有多留的意思,到因为冷暖的窘迫的红着一张脸萌生出逗她的想法儿,掐息了烟头儿眯缝着眼儿忽的俯身往前一倾,近的俩人鼻尖儿贴着鼻尖儿,倏的冷暖脸一红,像是触电般的弹开,如果不是凌犀手疾眼快的揪她一把,她差点一个踉跄就仰头摔倒。
噗嗤——
凌犀唇角朝一边儿扯开一个大大的弧度,笑出了声儿,附在她耳朵边上低低的说着,“你这点心思,鬼都一眼能看出来,你真当他傻呢?”
?
真的有那么明显么?
可是如此这般,已经是她抽调全身的力气来维持了。
凌犀走后许久,冷暖都始终如泥塑般保持着一个pose仰躺在沙发上,出神的看向棚顶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好像睡着了,又好像醒着,听着归齐有节奏的鼾声,脑子里空白一片,不知道该去想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一个巨丨大的蛛网之上,数不尽的蜘蛛丝缠绕着她,让她窒息,眩晕,而后万劫不复,她看不见前路,也触摸不到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竟渐渐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什么盖在身上,冷暖醒了,却不愿意睁开眼睛,只任凭那温热的大手摸着她的脸,那未散尽的酒气绕在鼻端,久久未曾离开,就这么静默许久,她听到一声叹息悠扬在午夜,沉重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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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与夜的关系从来相斥,夜间的烦扰从来躲避着太阳,白日里人们只被快节奏的生存催促着麻木的向前。
向前,向前,向前,每个人都在无时无刻完成着很多事,每个人也有很多事未完成,诸如归齐,亦然奔波在h市和a市之间,又诸如冷暖,马不停蹄的忙着那些需要她抉择的事情。
自那天之后,归齐再也没有提过h市买房的问题,冷暖也三缄其口的从不过问,他们依然像过去的许多年一样,关心彼此,嘘寒问暖,然而更多的时间里,他们仍像是平行轨道上的两个火车,尽管依旧平行而驱,却各自装载着心事,没有碰撞,也不会相交,看似朝着同一个方向驶去,实际上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终点是什么。
好在,庸庸碌碌,也是日子。
农历七月,有两个特别的日子,初七,情丨人节,十四,鬼节。
但逢阴间大日子,这个城市讲求烧纸祭奠,打从七月初,街边儿道旁的夜晚就被一堆堆火堆儿点亮。
其实冷暖从来不信这些个黄纸在付之一炬后能变成另一个世界流通的货币,然而习俗通常就是这么牛逼,无论你如何考证不出它的依据,也总是潜意识觉得它是不得不去做的。
初六这天的晚上,冷暖一如既往从d9求醉归来,才到了道口,就被星星点点的‘合法纵火’拦截下了车。
夏末的夜晚,总有些凉飕飕,抿了抿衣服,冷暖小跑到路口一个买冥纸的摊子。
“老板,五份儿黄纸,一个打火机,完了笔借我使一下。”
老人们说,没有地址的钱,是送不到亲人手里的。
冷暖铺开了五张黄纸,龙飞凤舞的写下了几个地址,在写完‘阴曹地府汪语录收’这最后几个字后,把笔还给了老板。
把有些长的外套薄毛衣在腰上系了个结,又在路边找一烧火棍儿,冷暖抱着这远比其它人厚重多了的黄纸栽栽楞楞的在十字路口挑了个地方。
她用小棍儿比比画画的画了五个圈儿,熟练的每个圈都留了一个朝西的活口,据说,没有这个活口,钱也是送不出去的。
谭四,冷秋伶,柴青,布峥,汪语录,下面的亲朋已经凑桌麻将还多一个了。
在按部就班的把写着这五个人名字的黄纸堆儿分好之后,冷暖就开始一堆堆儿的烧了起来。
周遭的人大多都在嘟囔着,‘爸‘妈’啊,给你送钱来了,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别省着,家里这头不用惦记?’烧得旺旺的火暖和了冷暖,站在全部点完的五堆儿火前,她拿着小棍儿安静的挨个扒拉,她不说话,只专注那火堆儿是否烧的透彻。
只有燃尽的火星才是能送走的钱,冷暖烧的非常彻底,直到火星儿都零零星星开始灭了,她才丢掉烧火棍儿,小跑奔回了车里。
副驾驶的座位上,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李旭,未接来电4’,抽了张湿巾简单擦了擦手后,冷暖才给李旭回拨了过去,随着李旭着急忙慌的一句‘冷姐,出事儿了’,拉开了这整个晚上都不着消停的序幕。
黄xx出柜,李xx吸毒,文xx出丨轨,黄xx嫖娼,这个社会每天都有脱人眼眶的爆事儿,多的已经让人见怪不怪了,以至于在冷暖得知接下来的荒唐之后,仅止于错愕片刻。
就在刚才,丁欢带着赵二驴子几人堵在d9下班毕竟的路口,见到cici就是一顿暴打,10分钟后,李旭带人赶到,cici痉挛的趴在地上,手捂着肚子,小丨腹汩汩的渗血,待送到医院后,医生从她裤子里拣出了那未成形的肉块。
据说,那‘肉块’的另外1/2来自凌奇伟。
冷暖是跟凌奇伟脚前脚后赶到医院的,等她到了病房门口的时候,一声脆生生的巴掌声让她暂时止了步。
丁欢捂着脸,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曾经许她一生幸福的男丨人。
“丁欢,我们离婚。”像是从巨丨大的愤怒中挤出最后一点冷静,凌奇伟的语气平淡无情,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那个原本他应该‘歉疚’的‘老婆’,就直奔病房。
丁欢笑了,算这辈子最难看的笑,笑的吃力,笑的干涩。
有些命由不得她不认,早在半年前她们分居之后,那张红彤彤的结婚证,就已经变成了一张甲乙双方的合同,除了法律效力,没有任何温度。它既束缚不住一个男丨人的心,也麻痹不了她被捅了一刀的钝痛。
她不是‘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的伊利,丁欢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沙子揉不掉,那就把整个眼珠子挖出来,丢掉。
“我要儿子。”在凌奇伟半只脚踏入病房时,她说。
嘭——
回答她的是重重摔门的声音。
凌奇伟绝对不会把儿子给她,丁欢知道,她身后的冷暖也知道。
同时,她们更都知道,不管凌奇伟是不是婚姻的过错方,只要他想,就有无数的手段让他成为凌蛋的唯一监护人。
别过头去,丁欢睨了一眼冷暖,轻嗤,“我这辈子最丢人的这几回,算是让你看全了,想笑就笑,机会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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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冷暖真的笑了,半个小时后,当她从病房里出来,被丁欢拉进楼梯间后的一句话逗的,她噗嗤的笑出了声儿。
当然,不是嘲笑,而是听见一个远比嘲笑更好笑的笑话。
“给我拿点钱,我要打官司。”几秒种前,丁欢如是说。
除了笑,冷暖真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匪夷所思的看着丁欢,想着她是不是被冷不防的刺激刺激疯了,竟在此跟她无比自然的唠着亲朋好友的嗑儿。
她跟她什么关系?
比路人甲乙还要疏远的关系。
“cici说算了,她不准备告你,你可以走了。”冷暖转身就走,对于眼前的丁欢,她甚至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男丨人劈腿,小3有孕,这些事对任何一个有家庭的女人来说都绝对是致命的重锤,冷暖并非没有同情心,如果说现在她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陌生女人,她也许都会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几句,可这人不是别人,她是丁欢。
她对她的同情早已终结在因为她刻意的转告下,小丫头再也不能生育的那个夏天。
“你说如果归齐知道了有汪语录这个人,会有什么反应?”
汪语录。
在这个被深埋地下27年的名字从丁欢的口中钻出来的时候,冷暖上一秒还在迈步的腿突然像是浇铸了水银,只能死死的保持一个造型,一动不动。
冷暖的心咚咚的打着鼓,没有节奏,只有越来越织密的鼓点儿。
她从不怀疑自己绝不是当年那些事的唯一知情者,现在事实证明,既然丁欢知道,那来源一定不外乎凌奇伟,也许,凌犀,也早就知道。
冷暖突然觉得滑稽,这种感觉就好像你一心护住前胸防止走光,殊不知身后的裤衩儿早就刮了一个大洞,许多人都看见了,只是他们没说。
三年了,或者比这时间还要久,他们都守口如瓶,和她一样。
“你想怎么样?”冷暖吞咽了口水,尽量问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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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奇怪,你总以为最了解你的人一定不是至亲就是挚友,可滑稽的是,其实往往最了解你的人,却是你的敌人,可不是,警惕的多了,分析的多了,久而久之,怎么可能不熟?
冷暖了解丁欢,不说是到她一撅屁股她都能猜出来她拉什么颜色的屎这种程度,也至少大抵猜的出这屎的味道。
“如果你不想归齐知道,他敬重一生的干爹不过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歉疚半辈子的女人不过是为了她和另一个男丨人的父辈赎罪,你就帮帮我。”
帮?
尽管冷暖无法控制此时的全身僵硬,却也没忽略丁欢的这一个帮字,能让她对她这个厌烦至骨子里的人张嘴借钱,她猜,她也是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会用这个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来威胁她。
说出这件事,其实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就算她再疯狂,也不可能用毁掉整个凌家来报复凌奇伟,因为不管怎么说,她儿子姓凌,她不可能失手毁掉他儿子的前途,所以她只能用汪念七来威胁冷暖,或者说,她赌的不过是冷暖对归齐的一份心虚。
“要多少?”冷暖妥协了,没有任何讨价还价,事实是,这件事上,她讨不起,也没有余地。
她担不起这件事公诸于世的后果,更担不起归齐知道一切后可能的崩溃。
“500。”竖着五根手指,丁欢省略了那数字后面的‘万’字。
冷暖用沉默来代替应允,离开前,她只说,“丁欢,缺德事儿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
一语成畿,冷暖发誓,她这辈子活到现在的祈祷只有这一次梦想成真,而且立竿见影,快的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冷暖心乱打鼓的连夜赶去公司查看账面上的现金流量的两个小时后,她接到了一通来自警方的电话,电话里的警察客客气气,说是有案子需要她配合一下,就在冷暖脑子高速转着究竟犯了什么事儿的当下,电话那边换了一个她熟悉的男声,“过来吧,没事儿,只是走个程序,我在这儿。”
出了什么事儿?
凌犀为什么会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