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凑凑热闹吧。”
这件事原本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夜璃歌也真没理会,买好东西就返回院子,却不见了傅沧泓。
这个家伙,平时不是最不爱出去吗?怎么今儿个如此好心情?
夜璃歌倒也没放在心上,自己把菜提起厨房,挽起衣袖摘菜、洗菜,又把菜清洗好,搁在灶台上,她准备好调料,正要炒菜,却听院门“吱呀”一声响,傅沧泓身影一闪,便进了院子。
“璃歌,今天城里出了桩命案,你知道吗?”
“命案?你是说,那具无头男尸?”
“是啊。”傅沧泓点头,“原来你知道?”
“嗯。”
“却又奇怪了,往常你不是最爱管这样的闲事吗?”
“话是这样没错,可这儿不是有官府吗?”
“要是官府破不了案呢?”
“再说吧。”
“哦。”傅沧泓点点头,便也不理论。
两人像平日一样,做菜,吃饭,涮洗,休息。
却说那案子,很快便破了,死者是一个外地来的客商,凶手则是洛记珠玉铺的伙计,说是因为伙计误买了客商手中的假宝石,被老板查知后,前去向客商讨要钱款,客商说已经花光了,两人便争执起来,伙计实在气不过,便动手杀了客商。
案子很清楚,而且条理分明,毫无可质疑之处。
开审之日,夫妻俩因无事,便往衙堂听审,只见那县官将惊堂木一拍,便开口问跪在堂下的犯人,但不管他问什么,犯人始终一声不吭。
多番询问无果,县官便作出判决,说伙计因争执杀人,判处流刑,三日后刺配边关,两名皂隶上前,将那犯人扶起来,给架了下去。
“退堂——”
守在门外的百姓逐一散去。
“你在想什么?”见夜璃歌若有所思,傅沧泓开口问道。
“我在想——那个伙计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算是真地犯了杀人重罪,也断断不会,不为自己辩白一两句吧。”
“这倒也是。”傅沧泓点头,“但并非人命案,是不会提交州府、刑部司三审的,只能由地方官判决,而且你瞧那个县官,似乎也并非见事不明之人。”
“确实。”夜璃歌点头,“但无论如何,这件事确实非常地蹊跷。”
“那你是打算细查,还是怎么着?”
“搁搁吧,天下从来没有不起风的浪,倘若内中果有冤屈,定然会彰显的。”
“我倒不这样认为。”傅沧泓摇头,“话说这天地间,每年的冤死鬼不知有多少,谁能管得过来?”
“这话别人能说,但你不能。”
“我知道。”
“暂时就这样吧。”
烈日曝晒。
看不到尽头的黄沙道上,皂隶们挥舞着鞭子,驱赶着一群囚犯。
“走!快走!”
“相公,相公……”一声微弱的呼唤,忽然从后方传来。
囚犯们中间起了阵小小的骚动,个个转头看去,却见一个模样秀气,穿着身白衣的女子跌跌撞撞追来。
“干什么的?”
未及近前,她便被两名凶神恶煞的皂隶给拦住。
“两位大哥,行行好,行行好吧。”女子连连作揖,又从袖中摸出两锭银子分与他们,皂隶这才摸摸下巴,退到一旁去,仍旧有些不耐烦地说:“有什么话快说,别磨蹭。”
第五百七十五章:布棋
妇人连连点头,才踉跄着走到其中一名囚犯身旁,一把将他抱住,满脸泪水地道:“相公,相公,你这一去,奴家,奴家可怎么活?”
囚犯眼中满是泪水,张臂将妇人抱住,两人哭成一团。
旁边两名囚犯目光在妇人身上扫了扫,见她生得略有姿色,遂起了歹意,互相使了个眼色,猛然朝妇人扑上去。
“唔,唔……”妇人的相公眼里满是惊恐,拼命用身体去撞那两名囚犯。
一旁,不管是囚犯、差役,都用极端冷漠的目光看着,丝毫不加阻挡。
两名囚犯将妇人摁翻在壕沟里,动手去撕扯她的衣衫。
“都给我住手!”
囚犯堆里,忽然响起声怒吼。
两名囚犯一怔,还真爬了起来,大概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妇人扑进自家相公怀中,“呜呜”地大哭起来。
两人抱成一团,哭得好不伤心。
旁边一个差役走过来,将他们给拉开,瞪眼道:“哭,哭什么哭?大家都是这样过日子,反正你媳妇又没被糟蹋!”
“相公……”妇人叫声凄切——没了男人,这日子以后要怎么过?
差役们挥动皮鞭,驱使囚犯们前行,妇人的相公一边走一边往回看,眼里不住落下泪来。
直到所有人消失无踪,妇人方才站起,踉跄着往回走,行至一方水塘边,她忽然停下,篷头垢发地,看着水中的人影发呆。
丝丝绝望在心底弥漫开来——这样的日子,要什么时候,方是尽头?
还不如——
就在她准备跳水自尽时,一条白练忽然从后方飞来,缠住她的腰身,把她给拖进树林里。
妇人倒进草丛中,惊骇至极地看着这陌生的男子,慢慢朝后退去。
“我不会伤害你。”男子的嗓音很冷。
妇人动了动嘴唇。
“为什么想不开?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
“奴家……”妇人目光惊疑不定,那人倒也没有理睬她,自顾自走到一旁,站在一棵树下,双手环抱手臂,极眸往对岸瞧去。
过了许久,妇人见男子确实没有丝毫伤害她的意思,方才慢慢爬起,走到男子身后,怯怯地蹲了个万福:“奴家佟秦氏,是城中徐记珠玉店伙计佟三福的浑家。”
“哦?”
“还请恩公,搭救我家官人!”妇人忽然跪了下来,冲着男子连连叩头。
“你家官人杀人在先,伏法在后,有什么冤屈?”
“不是,不是那样,”佟秦氏连连摇头,“恩公,我家官人他,绝不是那样的人,他绝不是。”
“哦?”
男子脸上的表情依然很淡。
“恩公,我家官人向来老实,平时与人绝不交恶,怎会,怎会去杀人?”
“那为什么,在公堂之上,他不为自己辩驳?”
“我家官人的嗓子,嗓子哑了……他,他说不出话来。”
“嗓子哑了?”男子顿时怔住——其实,就这一点而言,她早已瞧出来,只是,没有往里深究。
“恩公,救命啊恩公!”妇人见男子面色有所松动,遂更加用力地叩头。
“起来吧。”男子伸手示意,“如果你家相公果然冤枉,天理昭昭,绝不会错杀好人,你且回家去吧。”
“是。”妇人拭去面上泪痕,站起身来。
“现在家中只你一人,记住,千万要锁好门窗,看管好家中财物,还有,你自己。”
“谢恩公。”
想起自己的遭迹,妇人便忍不住泪水汪汪,此刻也只得强忍住。
男子看看她,实在心中不忍,故而道:“你可还有什么亲戚?”
妇人摇头。
男子心中叹息,从袖里摸出根竹管:“拿上这个,倘若遇上什么事,只管吹响,自会有人前来搭救于你。”
“多谢恩公。”妇人拿过竹管,再拜了一拜,将竹管纳入袖中,转头离去。
男子这才慢慢地沿着池塘走开。
“你果然又管闲事了不是?”
“啊。”女子脱下外袍,“要不,咱们比比看,谁先把这个案子给调查明白。”
“想不到,如今我流浪江湖,倒成了捕快。”
“相公。”女子走过去,偎进男人怀里,捏捏他的鼻子,“好相公,凭你的聪明才智,查这个案子易如反掌,对不对嘛,相公?”
“行。”男人一口答应,“能得你一句赞赏可不容易,单为这我也得使尽浑身解数。”
夜半三更。
夜璃歌躺在枕上,耳听得傅沧泓跳出窗外,自己十分安然地闭上双眼——相比于从前种种,这样的案件对他而言——
“嗖!”
夜璃歌霍地睁眼,动作迅速地拔出枕下短剑。
“炎京凤凰就是炎京凤凰,虽然时光已过了数载,但风度却与当年,并无任何不同。”
“南宫篁?”
但对方的出现,显然大大出乎夜璃歌的意料。
“想不到吧?”坐在桌边的男子翘起二郎腿,“看来这些隐遁江湖的日子,你的确过得很轻松,因为轻松,把老朋友都给忘记了。”
夜璃歌起身下床,沉声道:“你既然一路跟踪至此,想必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吧?”
“对。”南宫篁丝毫没有隐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