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上……”她低声嚅嗫道,脉搏在他手指下怦怦狂跳,紊乱又急促,仿佛失了控。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在这样一个月色凄迷的夜晚,闯入她的寝殿。
他没有回应,手指长久地停在她颈上,指腹在柔嫩的肌肤上按压、摩挲,却始终没有收束得太紧,似乎只是想威慑她,享受她的慌乱,并无意于伤害她。
良久,他总算松开了她瑟缩的脖颈,手掌贴着雪肌继续下移,滑到了水面之下。
她的身体在他的触碰下紧紧绷起,许是太长时间没有被爱抚过,她的一举一动都显露出几分生涩与抗拒,令他十分不悦。
他近来又做了一些诡谲的梦,每一个都充满腥风血雨,令他焦躁难安,尤其是昨日那个。
他再次梦见了扶苏,他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跪在地上听着一份似乎是来自于他的诏令,诏令宣读完毕,他听见他大笑起来,然后空手握住持刀人的刀刃,鲜血淋漓地闪身出来,抽出腰间佩剑——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他却再也无法入眠。
这些梦,凡是与扶苏有关的,全都被鲜血浸满,仿佛某种不祥的征兆,令他暴躁不已。
他忽然特别想她。
这个世上,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亲情的人,寥寥无几,而她是其中之一。
他有太多的事要忙,有太多的野心需要实现,而一个人忙碌又充满野心的时候,是不会考虑亲情的。
它被挤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他甚至都懒得投去一眼,可它却总是在他最脆弱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浮现出来,让他变得更加脆弱。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却遏制不住,于是放下身段,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可她竟这样抗拒他,她难道不知道,他是她的夫君吗?
就算将她贬为庶人,半是惩戒、半是发泄地幽禁起来,他也还是她的夫君。
他想对她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这是他的权利——
“王上,臣妾……这副样子,实在不适合见您……”她微抖的手指,轻轻搭在他手腕上,试图将他肆虐的手掌推开,“请您不要这样……”
他剑眉骤然紧蹙,有些凶恶地俯下目光,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吗,那寡人今夜偏就要留下来。”他涌上一股犟劲,手上力道蓦地加大,成功让她溢出一声破碎的呻#吟,沾染着湿发的香肩縠缩不已,“既然你不想这副样子见寡人,寡人不勉强你,等你沐浴完毕,寡人在寝房等你,如何?”
他已经决定,借着这次侍寝,给她一个出去的借口。
如此这般,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他给了她一个台阶,希望她能识趣些,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拎不清。
她垂下睫毛,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臣妾今夜实在身体不适,不……不宜服侍王上……”她鼓足勇气,咬着牙说道,手指仍在努力推开他的手掌。
能感到覆在身上的那只手猛地僵硬了一瞬,她知晓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了,可她别无选择。
她的不给面子与肢体抗拒,令他陡然大怒,他强压下翻腾而起的坏脾气,以及再度扼上她脖颈的冲动,从水中抽出手掌,阴郁地凝视她片刻后,愤然拂袖离去。
当他愤怒的背影消失在浴室后,她终于脱力地瘫倒在浴盆里,脸埋在手背上,低声断续地啜泣起来。
返回章台宫时,秦王嬴政的心情更加暴躁了。
他坐在长案后,第一次没有了批阅奏折的心情,上次这样心乱,还是得知母后打算杀掉他,立她与嫪毐的私生子为王的时候。
他黑着脸坐在王案后,手指不知不觉按上了腰间长剑。
很想砍点什么,发泄一下坏情绪……
就在他将剑身拔出一小截的时候,门外传来通报,说是扶苏和蒙毅求见。
“扶苏”这个名字,瞬间浇灭了他一大半的怒火,他咔嚓又把剑推了回去,挥了下袖子。
“让他们进来吧。”他嗓音暗哑低沉,像是一匹黑暗中的受伤的狼。
然而被带进来的,可不止扶苏与蒙毅。
还有渭阳君,芈瑶,和——韩非?
他目光诧异地一一扫过他们,一时间搞不明白,这五个人是如何组合在一起的。
以及,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父王。”扶苏拱手拜礼,声音恭敬稳重,令他忽地又想起梦中情景,心里一阵阵心疼与烦躁,“儿臣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向您坦白。”
秦王一怔,不解地盯着他。
什么叫“坦白”?坦白什么?
一道身影从扶苏身后,胆怯又勇敢地闪了出来,将一件看着硬邦邦的奇怪东西,交到他手上,两人默契又诡异地对视一眼,并排站在了最前面。
是那个楚国公主,他的儿媳妇,芈瑶。
他怀疑地扫了她一眼,看见她眼皮唰地垂下,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可疑,太可疑了。
每个人身上,都刻着“可疑”两个大字,他很想发作,然看见渭阳君也在其中,便忍了下来。
扶苏清了清嗓子,说道:“父王,接下来我们要和您说的事,有些超出惯常认知,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说罢,扭头瞅了楚萸一眼。
楚萸抿抿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