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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说,这日子不该如此仓促,只是崇文帝的身子骨早已经被夷草膏掏空了,又因着接连受了不少刺激,龙体抱恙,每况愈下,若是拖延下去,指不定这场婚事就要被耽搁三年。
  季子彧已经盼了这么多年,一刻钟都等不了,怕谢见君和云胡不乐意,他就登门请罪,给谢家的聘礼,也是掏空了季晏礼的家底儿,尤其是下聘礼那日,可堪比十里红妆,主打不让满崽受一点怠慢和委屈,半点都不行。
  听云胡提起自个儿的婚事,满崽微微垂眸,耳梢微不可察地漫上绯意。
  云胡知道这小子是被自己打趣得害羞了,便将刚刚从柜子里翻找出来的木盒推到他面前,“打开看看?”
  “怎么还整得神神秘秘?”满崽说着,挑开木盒的插销,入目是一沓契书,有几张瞧着有些年头了,“田契?地契?还有银票?”
  他骤然抬眸,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云胡,你把甘盈斋倒手了?”
  “胡闹…”云胡轻点了点他的额前,温柔地嗔怪道:“这是我同你阿兄这些年给你置办的嫁妆,如今终于是派上用场了,不过,嫁妆可不止这些契书,你阿兄说了,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满崽眼眶微热,他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半晌,他抱了抱云胡,哽声道:“有你们可真好!”
  “瞧瞧,只是出嫁罢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家里的卧房一直给你留着,放心,保准不让大福和祈安乱动你的东西。”云胡抚了抚他的后背,语气放得更加温软,“宴礼前些日子特意购置了一套宅子,放在聘礼里面,要给你和子彧俩人成婚之后住,他知道你念家,宅子的位置选在了咱们家对面,就隔着一个长街,平日你若是想回家,出门走几步就到了,对了,想好把谁留在身边给你做陪嫁了吗?”
  满崽摇头,“原是昌多说要陪嫁过去,但我没答应,现今他已经是甘盈斋的大当家,又是你跟前的一把手,这般聪明伶俐之人,倘若后半辈子都锁在深宅大院里,怕要屈才了,我还是、我还是再想想吧。”
  云胡见他一时半会儿没下定决心,也不逼迫,左右这家里面都是相熟的知根知底儿的人,无论挑谁过去,帮着满崽执掌中馈,他都能放心些。
  本以为离着婚期尚有几个月的光景,哪知暮秋一别,眨眼就到了年末,
  暮秋已别,眨眼就到了年末,腊月初五,正值喜事。
  天还未亮,一向贪懒爱赖床的满崽就被云胡从被窝里揪出来,又是净面,又是装扮,折腾到辰时龙抬头,迎亲队伍都赶到府门外了,他才勉强清醒过来,手里塞了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云胡,不是骑马吗?我怎么还得端着这苹果?”他饿了一早上,到这会儿滴水未进,此时看着怀中溢着果香的苹果,就如同饿狼见到肉似的,渴求的眼神都直了。
  “这是保平安的!”云胡瞧出他的心思,连忙让宁哥儿端来盘热腾腾的饺子,小心翼翼地喂他吃了两口,“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到了季府上,还得吃面呢。”
  鞭炮声乍起,大福和祈安蹦蹦跶跶地小跑进来,“小叔叔,小叔夫来接你了!”
  吉时已到,便是半刻都耽搁不得,云胡按住想要探出脑袋去看热闹的满崽,接过明文递上来的喜帕,作势要给这不老实的小崽子盖住脑袋。
  “不要这个!”满崽连连后退,他才不盖什么喜帕呢,既是成婚,有何见不得人的?这季府虽说只有一街之隔,但迎亲的队伍会沿着上京城的几条长街转一圈,再回到成亲拜堂的府上。倘若一路上都得蒙着这玩意儿,可就什么热闹事儿都瞧不见了!
  “他既是不喜,那就算了。”谢见君抱臂侧倚在门口,见着一群人为了捉满崽,在屋里玩猫和老鼠未果后,上前劝说道。
  云胡也有些追累了,索性就随满崽的意愿,左不过是他自个儿的婚事,自然由他自个儿拿主意。
  “时辰到了!时辰到了!咱们谢小公子该出门了!”喜婆子扬着帕子,扭着腰进来催促。
  满崽穿戴好最后一件大红喜服,红着眼圈站在谢见君面前,“阿兄。”刚一开口,语气里便泛起了潮湿。
  谢见君被这一声阿兄唤得鼻尖发酸,他仓促地别过脸去,抹了把眼角,再回眸时,整个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模样。
  “今个儿是好日子,高兴些。”说着,他背对着满崽,俯下身,“来,阿兄背你出门。”
  谢府这边也没有长辈,遂出嫁前的礼节都简而化之。
  从卧房到府门的这段距离,谢见君走得极慢,似是怕颠簸了满崽,又似是不舍得,他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踏过脚下的青石。
  “阿兄,将来我还能来你这里呢”满崽覆在他肩上,闷声发问。
  谢见君轻笑,将人用力地往上掂了掂,“小兔崽子,净说胡话,什么叫来我这儿?如何,一朝出嫁了就不回家了?”
  心头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被冲散,满崽乐呵极了。他自幼跟着阿兄和云胡一起长大,最怕像小山,大虎那般生分了,这会儿得了满意的答复,扬起的嘴角,喜滋滋地半天都没落下。
  谢府门外,季子彧同样一身大红喜服,紧张又局促地站在石阶下,等待着迎接他心心念念的人。
  饶是再不舍,谢见君也得放手,他一脸正色地叮嘱季子彧,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欺负满崽,即便知道自家弟弟的德行,断然不是那肯吃亏的人,他仍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