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伴着树叶沙沙,还有聒噪的蝉鸣,庄冬卿也和上了眼睛。
醒过来便见着岑砚。
庄冬卿迷糊:“什么时候了?没吃饭吗还?”
揉着眼睛想起来,被岑砚按了回去,“想睡就睡,才回来,吃个饭又要走的。”
“没事,我睡够了,不是你吵醒的。”
这般说道,岑砚便不再强迫庄冬卿,岑砚动作快,庄冬卿一贯的慢吞吞,等彻底清醒了,扭头一看,小崽子睡得呼啦啦地敞着大字,太阳晒不到,庄冬卿也不管,想了想,带着深意问道:“冯公公叫你过去,还能处理吗?”
岑砚答得也很好,“该王府处理的,都会处理好的,别担心。”
庄冬卿点了点头。
热菜端上来,庄冬卿就着岑砚的筷子又吃了两口新鲜,等岑砚快走的时候,小崽子才跟着醒了,庄冬卿只让岑安同岑砚告别。
迷迷糊糊的胖娃娃,一把抱住岑砚的脖子,吧唧亲了他爹一大口,口齿不清道:“爹爹快些忙,晚上安安和爸爸,等你,吃饭饭。”
岑砚摸了摸崽子的头,也不嫌弃被印上的一脸口水,温声道,“好。”
“那安安在家好好陪爸爸。”
岑安安大声:“好!”
说要回来,但死的毕竟是个皇子,要处理的事情繁冗,终究还是回不来。
瞧小崽子闷闷不乐,庄冬卿让安安选菜色,给岑砚打包,等他们吃饱,马车栓好了,驾车到了李卓府邸,让岑安安去给岑砚送食盒。
柳七带着安安与食盒离开,过了会儿,一并回来的,还有岑砚。
心知庄冬卿肯定来了,岑砚专程将食盒拎回马车上用的饭。
瞧着确实忙极了。
看着他吃好,庄冬卿只让安安说了几句,就带着崽子回了府。
一忙便到了半夜,岑砚才回了家。
等两个人能正儿八经说上几句,已经是在盥室里洗漱的时候了。
庄冬卿:“你早就想好的吗?”
“什么?”
“要让四皇子……”顶锅。
岑砚笑了下,“听实话吗?”
“你说。”
“那倒真的没有。”
原本的打算里,便如岑砚所说,只是想压一下八皇子这个事儿,等盛武帝服用了新的丹药,再行揭露,打一个时间差,达到他的目的。
在上京多年,岑砚从未与众皇子结党过。
但眼下,他的心愿倒是同他们一般,皆是指望着盛武帝在史书上早日盖棺定论。
岑砚受够了这种日子。
巡盐马上结束,若是回了京,盛武帝还试图留下岑安……这不是岑砚能接受的局面。
但很显然,是老到糊涂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与其到时候想方设法,不如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盛武帝老了,而人,是该服老的。
岑砚:“开始我只是想让李卓急上一急,让他也尝尝煎熬的滋味。”
如果不是他用庄冬卿威胁自己……
“是他遣散所有下人相邀,还威胁于我,才有了这种局面。”
“也是我动了杀心之后,才想到的。”
庄冬卿:“那个端茶的下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简单,他的暗卫探子多是用药控制的,下人小妾什么的,动辄打骂,在上京的时候,横着从府里抬出来的也不少了,只要有心留意,总是能找到心怀怨恨的。”
庄冬卿迟疑,“那个人也是……?”
岑砚:“嗯,李卓私下喜怒无常,下手没个轻重,这人一边的眼睛被打得看不见了,但为人伶俐,李卓放在外院用的。”
也是通过那个暗卫的口,知晓的。
庄冬卿沉默片刻,只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岑砚:“这话好,说他正合适。”
“那四皇子为什么要跑?”
岑砚起了身,庄冬卿给他拿衣服的时候,不解问道。
岑砚:“因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笑看庄冬卿:“你是不是觉得,事不是他做的,跑了就说不清楚了?”
庄冬卿点了点头,将干净衣服递予岑砚。
岑砚边穿边道:“若是平日,他应当也不会跑。”
偏偏,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候。
盛武帝服食了新的丹药。
而这些个皇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怕不像是八皇子一般,对盛武帝剩下的日子有精准的把控,但见盛武帝久病的身体蓦然强健起来,大家也能感觉到其中的蹊跷。
“留下来,束手就擒,被调查,能查清楚自然是最好的。”
“最怕的就是查不清楚,或者查的时间太久,夜长梦多,中间生了变故。”
庄冬卿没明白:“什么变故?”
岑砚凑过来,贴着他耳根道:“万一,只是说万一,期间陛下驾崩,他这个该怎么算?又或者说,他该怎么办到时候?”
庄冬卿瞳孔收缩。
“要是在调查中陛下有什么事,继位的必定不会是他,便断了荣登大宝可能性。”
“其次,还跟约他的东西有关。”
庄冬卿:“什么东西?”
岑砚:“结党营私的罪证,这几年陛下对朝堂的掌控力下降,其实很多京城里的武将都天然地投到了四皇子阵营,但联络很隐秘,陛下也查了好几次,但或是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又或因为调查人的无能,都无果而终了。”
“我手头有一些证据,装作是老三发现的,再加上私兵一事,他们天然的有共同的敌人,让暗卫相邀,他自然会去……”
“有这份东西在,三皇子是不是他杀的,他在陛下眼里都落不到好,自然惧怕。”
更不消说有了这份东西,老三还死了,盛武帝会如何看待他了。
“最后一点,他也能想到,祭祖结束了,八皇子即将回京,这种时候出了这种问题,若是束手就擒,便好似案板鱼肉,八皇子于情于理都会想方设法坐实他杀兄一事。”
岑砚总结道:
“他不是不知道留下来能有可能查清楚。”
“他只是不敢赌,选了另一条路。”
庄冬卿心头失跳一拍,“什么路?”
岑砚没有正面回他,只道:“上京武将多半都投了他的麾下,陛下又到了风烛残年,若是被调查,这些武将肯定会被清理,还不如放手一搏……”
庄冬卿懂了。
“他……”
岑砚穿好了衣服,揽着庄冬卿:“先回屋。”
“哦。”
到了床上,躺下了,岑砚才又开口肯定道,“嗯,要乱了。”
庄冬卿惴惴,“那……”
“不妨事,我们在江南呢,等他们先去争吧。”
岑砚:“手头的兵我都收拢了,护卫王府周全,不成问题。”
庄冬卿惶惶:“我不懂政事……”
被岑砚打断,“没关系,也不需要懂,交给我就好。”
庄冬卿话语一顿,“你说得对。”
他懂不懂,能懂多少都不重要,岑砚心里有数就好。
心头有了着落,人又放松下来,庄冬卿又奇怪,“你动手,只是因为李卓威胁你吗?”
相伴近三年,不了解政事,但庄冬卿了解岑砚。
岑砚:“起念头是因为这个,真正去做,还有部分是因为,这事能派上别的用处的缘故。”
“至于效果如何,我说不好,过几天就知道了。”
庄冬卿觉得符合岑砚的性格了,点头,“差不多。”
“什么?”
庄冬卿有些困了,喃喃,“这比较符合你的做派。”
做事不会是纯粹的感情用事。
岑砚失笑,低声:“这么了解我啊,卿卿?”
“嗯,就是知道。”
朝夕相处,庄冬卿也多了几分底气。
现在是完全不惧怕岑砚了。
岑砚去亲庄冬卿,庄冬卿眼睛完全地闭上了,这一夜也如无数个夜晚般,两人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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