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蠢啊蒋鸣,你怎么能这么蠢!
视频结束在俞小远抱着碎片走出走廊的画面。
蒋鸣低头坐在沙发上,自虐般一遍一遍倒回去,看着俞小远是怎样目睹自己带着谭欣离开,看俞小远是怎样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站在空旷昏暗的走廊里,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弃犬,看着俞小远是怎样弯腰蹲在地上,沉默不语地往怀里一片一片捡着没有人要的碎片。
蒋鸣的心脏针扎一样疼。
手掌紧紧握着手机,指节发白,力道大到几乎快要把屏幕生生捏碎。
铃声突然间响起,蒋鸣回过神来,手上卸了劲,屏幕显示袁敬的来电,蒋鸣整理了下声音才接起来。
“喂。”
“什么情况啊?怎么回事儿啊?你人呢?”一接通袁敬就劈头盖脸砸过来一堆问题,背景里人声杂乱不堪,间或还传来女孩呜咽的哭声。
蒋鸣捏了下眉心,说,“我先回家了。”
“小远弟弟呢?人也不见了。”
“他跟我一起走的。”
“你们怎么突然就回去了?欣欣在这儿哭得跟泪人似的,宇尧都慌了神了,怎么哄都哄不住,这不让我打电话找你呢。”
“这回恐怕我也哄不住了。”
“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这样了,一个搁这哭天抢地的,另外两个话也没留就凭空消失了,不知道的以为你们把她怎么了呢。”袁敬头都大了。
“没人把她怎么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蒋鸣沉默了片刻,说,“我都跟她说了。”
“说啥了?”袁敬结合目前的情况,反应了一下,然后惊了,“你说了?你的情况,还有小远弟弟,都说了?”
“都说了。”
电话那边的袁敬好像向外走了几步,背景嘈杂的声音小了些,“怎么突然这时候说了啊?你说这,也没个铺垫啥的,她也确实一下子难以接受啊……”
“没忍住,”蒋鸣叹了口气,淡淡道,“但也不后悔。”
袁敬也在那边也跟着叹了口气。
两人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蒋鸣说:“替我跟宇尧说一声吧,扫了大家的兴也抱歉了。”
“害,兄弟间说这些就外了,宇尧那儿我去给他说。你也别多想了,说就说了吧,这事儿也不怪你,他一直让你瞒着也是强人所难,这个炸弹早晚得爆,早爆了也好,也好。”
袁敬其实挺能理解蒋鸣的,也一直替蒋鸣提着心,这事儿真爆了,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谢了。”蒋鸣这句谢是发自真心的。
两人匆匆挂了电话,俞小远也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头发还滴着水,脖子上搭了条毛巾,蒋鸣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俞小远乖乖坐到他旁边,蒋鸣拿起他脖子上的毛巾盖在他脑袋上,轻柔地给他擦头发。
俞小远闭起眼睛,湿漉漉的耳朵旁传来蒋鸣的声音,“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想要说什么,不用再以这种方式向我证明,以后,只要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我都会相信。”
俞小远睁开眼睛,转过头去望他。
蒋鸣放下毛巾,“所以以后尽量少骗我,好吗?”
俞小远认真道,“我不骗你。”
蒋鸣轻笑了下,说,“好。”
两人靠得近,刚洗完澡的俞小远身上还蒸着热气,一阵阵传来淡淡好闻的皂香。
蒋鸣突然靠近过去,头埋在他脖子里,两手把他整个人圈住,闭上眼睛静静呼吸。
这阵仗,跟简威吸猫时候一样一样的。
“……鸣哥?”
“别动,让我靠会儿。”
俞小远一开始被抱着身体还有点僵,后来脖子被蒋鸣头发搔得有点痒痒的,他动了动脖子,身体也松下来了。
两人都没有出声,就这么在夏夜凉爽的客厅里静静拥在一起。
恼人的潮湿和闷热都被隔绝在室外,空调呼呼运转着,室内温度适宜,舒爽惬意,紧贴的身躯隔着薄薄的衣料交换着互相的体温,两人谁也不想开口打破这份平静。
过了很久,俞小远听见蒋鸣轻到几乎没有声音的一句“对不起。”
-
蒋鸣没想到俞小远真的能把壁画修出来,更没想到他能修得那么快。
从生日聚会回来不过一个多星期,俞小远已经把画修完了,之前该细化的地方也全部细化完毕,这天大早就把他拉到俱乐部,告诉他整幅壁画终于彻底完工了。
太阳初升的暖光从窗户照进来,整个门厅明亮又干净。
蒋鸣站在壁画前,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撼。
他第一次从心底发出感叹,俞小远有一双被神眷顾的手。
画面依然是夜晚的50号公路,两个身影前后行走在夜空下荒凉孤寂的荒漠之中。
壁画中那块巨大的黑色污渍在俞小远的修饰下,变成了一只游弋在半空中的巨大鲸鱼。
夜空中阴云密布,风雨欲来,庞大的座头鲸在半空伸展前翅,身躯舒缓弯曲,正游动在荒漠中那对并肩而行的身影上方,像一柄巨大的雨伞。
沉沉天幕之下,两人一鲸齐驱并行,蜿蜒的公路伸向未知的远方。
画面色调和线条都带着俞小远所特有的不受世俗规训所束缚的恣意。
有了这只不属于陆地的生物的加入,画风瞬间从写实压抑变得充满了奇幻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