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需要你协助呢?为什么他不直接施展了,不告诉你呢?我猜想,他已经用过了移宫换羽。”
他也没管叶长岐听到这个猜想会有多大的震撼,只是自顾自继续说:“我相信剑尊的眼光,他全心全意相信你,那我也信任你。不过,情爱一事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冷开枢这般为你,他或许并不想你为他做什么,可作为旁观者,我却想知道。”
“你为了他做过什么?你为了你的师尊,付出了何种真心,何种程度的执着,才会叫剑尊另眼相看,痴心不悔?”
夜间血雨似乎小了许多,吴栖山转动身体时枝干便会发出吱呀的声响,他说话的语速逐渐恢复到正常速度,不再慢悠悠的:“喜欢是世间最轻而易举的事情,我能喜欢天地草木,也能喜欢凡人修士,活物、死物……只要是目光所及,感知所至,我皆可喜欢。”
“可爱不同。为其甘愿赴死的爱更是珍贵,我不认同为另一个人付出生命的行为,可却尊敬敢于为之付出高额代价者。能无视世俗的眼光,背负着沉重舆论,一心向着自己所求而去,无论是谁,都是勇者。”
他手臂上的枝干摇晃了一下:“那么,大师兄,你为了他,做过什么?”
叶长岐倚在横木上,望向冷开枢,剑尊正守在仙阁蓬壶前,似有所感,转过身来同他遥遥地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并不含复杂的情绪,仿佛只是下意识寻找叶长岐的方位,知道自己弟子在他能寻到的地方,才能安心。
叶长岐却因那一眼中,察觉到一股熟悉感,想起了以前,冷开枢便是站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沉默地注视他。
剑尊好似一棵奇峭的松木,又像一柄藏于阴影中的剑锋,静静守护着自己弟子。
一些他过去从未察觉的情愫冒了出来,与他在雪夜肖想自己师尊时的潮思不同,而是一股子冲动、异样的急躁,想见对方冷静自持的模样被打破,眼眸中被欲望填满,又是隐忍而动容的,他想见冷开枢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尤其是在与对方亲近过后,眼下又同对方这种不经意的对视,剑尊面上淌汗,压在他身上的画面便涌入脑海,引着他,勾着他,叫他咽喉上的伤疤隐隐瘙痒。
叶长岐不动声色:“或许,你的问题不该问我。”
吴栖山顺着他的目光见到了冷开枢。
“师弟,你爱过谁吗?”
吴栖山没有回答,只是眸光暗沉:“爱,是什么?”
叶长岐五指张开,又合拢,他触了一下自己的额心,随后是双眸,他说:“是这里,这里,”他的手落到了咽喉,他微微仰头,虚虚按着自己喉结,目不转睛地凝视剑尊的身影,手又落到了左胸膛,“还是咽喉、心肺,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师弟,你有没有过分关注一个人的眼睛?
”
吴栖山陷入漫长的沉默,他自然是见过的,并且因为那双洇着泪光的碧色瞳孔做了许多出乎自己意料的事。
见他缓慢地点头,叶长岐嘴角噙笑,早有所料,想伸手拍一拍自己的师弟肩,却想起吴栖山的肩头已是硬邦邦的木头,他心中多有失落,只得拍了拍依靠的横木,发出几声沉闷的响声,他忍不住感慨:“栖山师弟,师兄上次同你闲聊是许多年前了吧。”
吴栖山嗯了一声,那时他还能凭借双翼飞上高空,与叶长岐在空中势均力敌,转眼二十余年已过,他失去飞翔之能,与梧桐木合而为一,而叶长岐终于与开枢星君互通心意。
“嗯,叶长岐,你与开枢星君,做了吗?”
叶长岐被直白的体提问吓得连声咳嗽,他转了个面,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十分无奈,“师弟,哪有你这般提问的?”
吴栖山道:“在我们妖族,若有小妖有心悦的妖怪,往往直接表白,若对方答应,当日便能共赴云雨。所以我一直诧异你与开枢星君的关系,你俩明明倾慕对方,可一个克制内敛,一个装作若无其事,在我看来,很是古怪。”
叶长岐便想起当年在药宗,吴栖山确实问过他与师尊的关系,他当时是如何回应的呢?
“师弟,我与师尊……有那么明显吗?”
吴栖山道:“若不是后来我知道了九州心悦之人需要结为道侣,我以为,你俩早就在一起了。不光是我,那位瘦弱的医修与孔雀肯定也知道这事。”
瘦弱的医修,叶长岐知晓他指的良云生,可孔雀指的谁?叶长岐顿了一下:“孔雀?你总不能指的无涯?”他又反应过来,顿时捏着将倾剑剑柄:“你们那么早就看出来了?”
“我们还曾打赌,猜你们什么时候向对方表白。至于那个谁,他听了赌约内容,头也不回地跑了。”吴栖山神色认真,“我赢了,良云生将三个月俸禄输给了我和孔雀。”
跑走的,估计是燕似虞。
“你们赌的什么?”
吴栖山沉默了一会儿,情绪有些低落:“良云生赌你结丹时师尊会告诉你自己心意,结果师尊没有。后来他又赌你们飞升前肯定结为道侣,结果……你的剑断了。而我与孔雀,当时想着逗一逗他,所以我赌的你们不会告诉对方。孔雀猜你若说了自己的心意,师尊会因为身份拒绝你。我们本想着不过寻个由头,好立下赌约,没想到玩笑成了谶语,或许,当时便该说你们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