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开枢开了一个结界,以防打扰院内的三人,对于吴栖山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只说:“长岐,想救他,我没有理由阻止。”
冷开枢在遇到叶长岐时,推演过天生剑骨的来历,他一直知晓,天生剑骨与天生道骨虽然相互吸引,但只能留存一个。
可最后两人还是相遇了。
冷开枢难得有些茫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手中的将倾剑。
吴栖山偏过头,端详这位九州闻名的剑尊,对方的实力毋庸置疑,可对待自己首徒的态度叫凤凰略感疑惑。
“开枢星君,一次心软,可能害了你。”吴栖山说。
冷开枢眼中流窜过红黑的魔气,最后冷静地说:“无妨,若是他真会害了长岐,本座定会清缴师门。”
“那就希望,永远不要有那日发生。”吴栖山懒洋洋地说,就在这时,他顿了顿,似乎来了一点兴趣,望向院外。
冷开枢也察觉到了,低声问:“又跟来了?”
这些日子里,他们一直察觉到有道微弱妖气跟着几人,尤其是在雍州时,那道妖气跟得十分近,却始终不敢靠近三人。
最后,微弱的妖气只能被突然转化为魇貘的魇鬼妖气掩盖住,他们转道来药宗后,冷开枢与吴栖山以为对方不会跟来了,没想到对方亦步亦趋,还是追了过来。
好在这道妖气太过弱小,仿佛
只是初生小妖,几人都未放在心上。
两人解了结界,吴栖山故意放声说:“师尊,你在这守着大师兄,我去附近逛逛,舒展一下身体。”
说是附近逛一逛,其实是去抓胆小的妖怪。
吴栖山一离开,冷开枢便回到房中。良云生正在收尾,燕似虞的脊背已经缝合。叶长岐坐在一侧,用灵力温和地流走过燕似虞全身。
这时,燕似虞痛苦地喘息了一声,似有醒来的迹象,叶长岐十分欣喜,手上不忘握着燕似虞输送灵力,一面低声同良云生说:“师弟,他醒过来了!”
良云生抹了额上的汗珠,松了口气:“醒过来虽好,可多半是痛醒的……”
猛然间,燕似虞睁开了眼,他的瞳孔很黑,凝视叶长岐时仿佛会将人吸进去,可叶长岐知晓,对方刚醒过来,此时还正处于迷茫状态,看不清任何东西。
果不其然,燕似虞只是“看着”他,并未有所动作。
隔了一阵,他用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问:“你……你是什么?”
叶长岐以为他在问,你是谁,便回答:“我名为叶长岐。”
燕似虞痛苦地眯起眼,手紧紧地拽住叶长岐,又喘息着,重复了一遍:“你是什么!”
你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你脊背在发光!
燕似虞又睁开眼,眼中聚集着因为剧痛产生的泪光,待叶长岐焦急靠近时,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他在失去道骨后看见什么?
叶长岐的剑骨散发着青金色的光芒,那股刺眼的光芒在一片黑暗的天地里,割裂着燕似虞的神经,叫他最后只能看见叶长岐的身体轮廓。
就算他不知道对方是谁,那道光芒是什么,燕似虞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下来,他泪流满面,忽然嘶声大喊起来,手脚乱蹬:“你走……我不要你救!我……讨厌你!不要你救我啊啊——”
良云生连忙按住他手脚:“别乱动!伤口裂了!”
“不要你救!啊啊不要你……”燕似虞一面崩溃地哭泣,一面竭尽全力嘶喊。
冷开枢只得让人昏睡过去,他看向因为输送灵力身心疲倦的叶长岐,有些气愤,却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本座早已说过,他道骨已失,无法修炼,救他,可能会害了他。”
可放任一条生命就在眼前消逝,叶长岐做不到,他同冷开枢对视。
“师尊,他虽然失了道骨,修行困难,却不是全然无法修炼,他还有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足够我尝试去救他。”
“当然,师尊说得对,我不知救他是否是在害他,若他醒来后恨我、怨我,我都接受,若他想要自尽,我也不再阻拦。可万一,似虞是想活着呢?那我不是帮助了他。”
毕竟燕似虞在魇貘的梦魇里,就竭尽所能想要活下去。叶长岐心道。
“燕似虞想要离开那个院子。他想要有人给他过生。他想要像寻常修士那样活着。救他,我认为是对的。”
冷开枢便无法开口了,说到底叶长岐并没有做错什么,是他太过担忧,所以频繁克制不住自己。
良云生揉了揉眉心,温柔地说:“大师兄与师尊都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近日正在举办浴佛节,明日不如去转转,散散心。燕似虞这边有我与药宗弟子轮流看护,不会有大碍。”
叶长岐困倦得厉害,寻了客房休息。冷开枢沉默不语,只守着他。
夜晚时星宿川的冷开枢与叶长岐自然醒过来,他们换上良云生送来药宗的服饰,两人身上披着各种银饰,一行走便铃铃铛铛地响起来。
他俩自然不会像白日里吵架的师徒,而是亲昵无间,商量着提前去夜游浴佛节。
叶长岐被冷开枢牵着,前往浴佛节,沿途皆是天灯,道路上积了大约一寸高的水。
叶长岐便问冷开枢:“师尊,遇到燕似虞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知晓天生剑骨与天生道骨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