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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听了这么多,感慨道:“他自小就是个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当年擎儿来信,他二话不说连夜出京,谁能想到会有那么多的阴差阳错。”
  温夫人瞬间红了眼眶,道:“殿下最是知道他的为人,他宁愿自己苦十分,也不愿旁人累一分。当年为接小姑子回京,他搭进去半条命。如今发现自己弄错了孩子,他是恨不得把另外半条命也搭进去。殿下您是不知道,他哪里是闭门思过啊,他简直是在折磨自己。一天只让我们送半碗水半碗饭,堪堪能吊着一口气而已。”
  说到这里,她落下泪来。
  若是以往,长公主必会让她多劝劝温华。
  但是……
  思及孙女在宫中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心肠硬了起来。
  “他诚心思过,且随他去吧,日日有水有米,终归饿不死。”
  温夫人闻言,表情有些错愕。
  她还以为以长公主平日时对丈夫的态度,怎么着也会有些不忍,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冰冷的言语。
  “殿下,他自己也是那么说的,他说他饿不死就成了。”
  谢姝不会读心,但她听得出来温夫人对于自己的丈夫是爱重并尊敬的。不仅如此,祖母以前对温华的印象应该也是极好,或许陛下也是如此。所以哪怕是温华连着曝出两个大纰漏,陛下和祖母也未曾有过怀疑。
  【萧翎,你听到了吧?在温夫人和我祖母的心中,温华是不是一个特别可信之人?】
  萧翎的手动了一下。
  谢姝的心沉得厉害,仿佛在一片祥和之中,只有她看到了不和谐的黑气,她想将那黑气驱赶,却被无数双手死死按着。
  【萧翎,如果我告诉你温华根本就不是她们以为的那种人,你信吗?】
  萧翎的手又动了一下。
  他信。
  谢姝想,他或许是这个世上唯一信自己的人吧。
  “孩子,你舅父托我送了一些东西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温夫人说的一些东西,其实可以称之为一堆。大小箱笼足有十几只,有衣料首饰,还有各式各样的摆件小玩意,可谓是琳琅满目。
  东西谢姝收了,并表达了谢意。
  温夫人告辞的时候盛情邀请她去国公府玩,还说鲁国公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若不然定会亲自来看她。
  鲁国公是她嫡亲的外祖父,身过一个晚辈,听到这话后她当即表示自己改日一定会去看鲁国公。
  送走温夫人,长公主眼神微妙地睇着谢姝和萧翎。
  方才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萧家小子不时看着娇娇,娇娇也不时去看萧家小子,两人还时不时对视一眼。
  这两个孩子啊,当着外人的面也不知收敛一些,那藏不住的眼神藕断丝连地缠在一起都快扯出丝了!
  “你不是说翎儿渴了,人都来半天了,你怎么也不让人奉茶?”她揶揄道。
  谢姝这才想起自己扯的谎,心下一臊。当时她情急之下乱扯的理由,也没想着能糊弄祖母,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其实是有东西要给萧大人,故意找的借口,祖母您看破别说破。”
  长公主闻言,笑了起来。
  不愧是她的孙女,遇事绝不扭捏。
  好比当年她心悦霍濂,为此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做过。扮成侍卫去送情信,扮成小兵混进军营,丝毫不惧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她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心下感慨一句:年轻可真好啊。
  人老要识趣,所以她立马装出乏累的样子,说自己要歇息一会,让谢姝招待萧翎。
  偌大的殿内,眼下就剩谢姝和萧翎二人。
  谢姝让萧翎等一下,她去拿个东西。等到她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匣子。一看到那个匣子,萧翎的目光瞬间幽暗。
  “这生辰礼不合适。”
  “你还怕我?”
  怕吗?
  谢姝想了想,摇头。
  但并不是不怕了,两人就能在一起。
  她刚想说些什么,萧翎已经岔开话题。
  “你为何怀疑温华?”
  温华此人,在京中的风评一向极好。但萧翎知道谢姝不会无缘无故让他听温华的心声,必是温华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只是不论鲁国公府的一众人等,还是西山大营的那些将士们,提起温华都是有口皆碑。就连温家最混不吝的温三老爷,对温华这个长兄也是心服口服。
  “我留意过,但凡与他接触之人,无一不是对他赞誉有加。”
  【你记不记不得我和你说过,当年我听到王岳和别人说姜尚义已被他控制,援军也不可能及时赶到。】
  “那个人是温华?”
  “是。”
  【那日认亲之时,我听到温华的声音,与那个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萧翎的神情瞬间无比凝重。
  一个人如果连心声都没有,要么是内外合一,极其的光明磊落。要么就是城府如渊,太过深不可测。
  “如果真是他,那这个人的城府绝非常人。”
  谢姝并不能完全肯定那个人就是温华,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相相似者有,声音相似者亦不少。
  一时之间,两人齐齐沉默。
  因着进宫,她今日的打扮极为华丽。衣袭霞光瑰姿艳逸,在珠光宝气的映衬之下,越发的玉颜花貌。微微低着头时露出白细的颈子,仿佛不堪承受满头的珠翠。缠丝芙蓉步摇的珠玉垂下,似是意欲安抚美人的神伤。
  萧翎压着眉眼,也压着心底求而不得的渴望。
  他紧紧拿着那雕花匣子,指关节泛着白。
  不能急。
  他告诉自己。
  至少现在她已经不怕他了。
  但他的手不听使唤,修长的手指竟去拨开那遮住垂下的步摇珠玉,欲亲自安抚正在感伤的美人儿。
  指尖触及如脂的肌肤时,两人似过了静电一般。
  谢姝退后几步,眼神满是控诉。
  这又娇又嗔的样子,实在是勾人得紧。
  萧翎喉结滚动着,强压着心头的燥热。
  “小殿下,臣失态了。”
  谢姝:“……”
  这人口中说着抱歉的话,那幽光如火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告诉她:下回可能不止是失态,还极可能会变态!
  她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更是恼怒。
  【还不快走!】
  “那臣告退,改日再来给小殿下请安。”
  “……”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谢姝依旧在原地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声打趣。
  “这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啊?”
  谢姝回头,羞赧地看着自己的祖母。
  “祖母,不是你想的那样?”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她可没有老眼昏花,那萧家小子的目光真是明目张胆哪,比当年霍濂看她的眼神还要羞人。
  她满眼的慈爱之色中,有着吾家孙女初长成的欢喜与不舍。孙女刚认回来,她还没有疼够。但一想到孙女瞧上的人是好友的孙子,家世人品都是她最为信任的,她不舍之余,又很是满意。
  这孩子都送东西给人家了,还说不是她想的那样。
  “那你说说,祖母想什么了?”
  谢姝可不是遮遮掩掩的人,更不是在这种问题上会别扭的人。她当然知道祖母在想什么,怕是已经误会她和萧翎正在谈恋爱。
  “刚才我给萧大人的东西,不是我送给他的礼物,而是他后来补给我的生辰礼。”
  “他送你的生辰礼,你为何还他?”长公主不解。
  “那匣子里的东西,是一支白玉簪子。”
  一听是这个东西,长公主便明白了。
  “可是祖母瞧着你对萧家的小子分明不一样。”
  “确实如此,我与他认识有段时日,他也帮过我的忙,所以我把他当成我的朋友,仅此而已。”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长公主失望的同时,一想到孙女不会很快嫁出去,心里隐约松了一口气。
  “祖母,您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应该怨舅父?”谢姝突然问道。
  ……娇,你舅父确实是认错了人,才害得你有家不能回。你若是心中不舒坦,千万不要憋着。”
  “我确实心里不舒服,却不是为我自己。一想到月城那些枉死的人,还有含冤十几载的姜大人,我就对他有怨。若不是他,何至于黑白颠倒,若不是他,又哪里会有以假乱真,他真的值得原谅吗?”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一想起这两件事来,她心里也不舒服。可是温华是她看着长大的,脾气品性她很清楚,其生母还与她交情匪浅。
  当年她有两个伴读,一个是谢家的嫡长女谢芷,还有一个是颜家的嫡长女颜知雪。谢芷俏皮活泼,颜知雪安静稳重。二人一动一静常伴她左右,吃喝玩闹之事她找谢芷,学业规矩之事她问颜知雪。
  颜家和温家有婚约,若无意外,颜如雪会嫁进鲁国公府。但天有不测风云,颜家虽不曾参与二皇兄逆谋一事,却因着颜如雪的姑母是二皇兄的正妃而受到牵连。
  颜家被查抄流放之际,鲁国公府一顶小轿将颜如雪从后门抬入,此后便成了鲁国公府后宅里的一名妾室。
  而温华的生母,正是颜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