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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是谁说的?”谢姝问。
  她想这话乍一听似乎有些不妥当,但仔细想想似乎不无道理。
  叶氏眉宇间隐约有些羞赧,或许是羞赧于自己年轻时的大胆,也或许是羞赧于自己这番话的惊世骇俗。
  “你祖母。”她眉宇间全是怀念,“正是因为你祖母这番话,让我厚起了脸皮,连良心都不顾了,嫁给了你爹。”
  “那我祖母一定是个特别开明的人。”
  “是啊,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婆婆。她还说女子嫁人,好比是再次投胎,只不过第一次投胎是闭着眼睛的,而后一次却能睁着眼睛好好看,所以才更要看清楚。我曾无数次地想,若是没有嫁给你爹,如今我在哪,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恐怕再是挣扎,也不可能像今日这样成为官夫人,衣食无忧还有下人侍候吧。”
  叶氏见女儿在沉思,拍了拍女儿手,“娘就是一时记起了旧事,你听听就好。”
  此时马车已行驶到盛京城最大的一条街,街市上的热闹无处不在,行人往来如织,吆喝声喧嚣声此起彼伏。
  突然谢家的马车被人拦停,外面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那男子道:“请问车内可是谢二姑娘,我家郡主有请。”
  京里的郡主有好几位,但谢姝和叶氏都知道,这个郡主只会是熙和郡主。
  谢姝欲下马车之时,叶氏想和她一起去,被她劝住,“娘,你留在这里,若有什么不对,你也方便行事。”
  叶氏立马明白过来,没再坚持和她一同前往。
  那侍卫就等在马车旁,一脸严肃。脸上的刀疤从眼下往内斜去,划过面颊,止于鼻翼。从疤痕的颜色看,应该有些年头。
  他盯着从马车下来的谢姝,表情冷漠。
  谢姝跟在他身后,上了旁边的茶楼。
  而叶氏则在他们进茶楼之后,犹豫了一会儿,对刘婆子耳语几句,刘婆子频频点头,领了她的吩咐离开。
  那侍卫将谢姝带到二楼的雅间,门一开就看到坐在里面的熙和郡主。那侍卫并没有离开,反而立在熙和郡主身边。
  “你不必害怕,本郡主今日请你来,是向你道谢的。”熙和郡主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姝可不信,这位郡主真的会诚心向自己道谢,何况就那天发生的事而言,对方又有什么值得向自己道谢的呢?
  她没有问,也没有接话,静等着对方接着往下说。
  果然,熙和郡主神色恼了一下,应是在恼她的不识趣。
  “你就不想知道,本郡主要谢你什么?”
  “若郡主愿意告之,那我愿闻其详,若郡主不想说,我又何必问。”
  这话让熙和郡主更加恼怒,睨了一眼旁边的侍卫之后,又将那股恼怒压了下去,似笑非笑地道:“上回那一闹,所有人都知道苏家人曾经苛待过本郡主,而本郡主是感念他们的恩情才会纵容他们。我祖母知道后,对本郡主越发的疼惜,你说本郡主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那我觉得你不应该感谢我,你应该的是苏家人。如果没有苏家人,又哪里有你。如果没有苏家人,你又怎么会是郡主?”
  熙和郡主大笑起来,表情有些诡异,“你说的没错,本郡主确实要感谢他们。他们那样对本郡主,才养成本郡主这样的性子。”
  她听到祖母和向嬷嬷私下说起她的性子,言语间全是惋惜。还说若她能与品性端正之人结交,或许能近朱者赤。而祖母说的品性端正之人,正是这个谢姝。更让她痛恨的是,她还听到祖母说若是她能有这个谢姝一半,便已足够。
  凭什么?
  她才是祖母的孙女,这个谢姝算什么东西!
  “本郡主说了要感谢你,就一定会感谢你。”她一拍手,立刻有人呈上一个匣子。“这是本郡主送你的谢礼,你还不快谢恩。”
  透过雕花的匣子,谢姝将里面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郡主的谢礼,我愧不敢当。”
  “本郡主说送你,你敢不要?”
  眼见着那人将匣子递过来,谢姝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王甲申,你还不拦住她!”
  熙和郡主话音一落,一把未出鞘的剑挡住谢姝的去路。谢姝抬头,看到的是一张面有刀疤的脸。
  “郡主没让你走,你不能走。”
  “听到了吗?”熙和郡主嚣张的声音响起,“本郡主没让你走,你不能走,你要乖乖收了本郡主给你的谢礼才能走。”
  谢姝转身,看着他们。
  “郡主除了以势压人,就不会别的了吗?”
  “本郡主有权有势,为何不用?”
  “也是。”
  听到谢姝这话,熙和郡主先是一愣,尔后神情越发得意。她从那下人手里拿过匣子,递到谢姝面前,然后手一松匣子落地,里面原本就碎了的玉镯子洒出来。
  “谢姝,你好大的胆子!本郡主好心好意向你道谢,你不受就算了,居然还把本郡主送你的谢礼打碎!”
  谢姝冷冷地看着她,如同看一个上跳下窜的小丑。
  “同样的招数,苏大官用过,你还用,不愧是苏家养出来的好儿女。你不就是想诬陷我吗?然后呢?是让人把我抓起来,还是带我去长公主面前对质?”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瞪着谢姝。
  但谢姝不仅不惧,反而一脸嘲讽。
  这时门被人推开,露出章也那双桃花眼。
  他一看里面有人,先是用手把眼睛捂住,嘴里还说着“走错了”“我什么也没看到”之类的话,然后把门关上。
  很快门又被打开,他“咦”了一声,像是这才认出里面的人。
  “怎么这么巧,竟然是郡主?还有谢家姑娘?”说完又惊讶地看着地上的碎玉,道:“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章三公子,非礼勿视。”王甲申说。
  谢姝看了王甲申一眼,“早就听闻王大人是忠义之后,今日之事王大人想必比谁都看得清楚,还请王大人在长公主面前如实相告,多谢!”
  说完,她抬脚走人。
  熙和郡主哪里能依,“王甲申,你还快不拦住她!”
  “郡主,长公主让臣跟着您,一是保护您的安全,二是阻止您不合适的举止。”
  “……敢管本郡主?你别以为小时候和本郡主认识,你就能对本郡主指手画脚!本郡主告诉你,你父亲就是我霍家的奴才,你也是!”
  谢姝的脚步忽然有些沉重,转瞬即逝。
  她从容地下楼,见到叶氏之后摇了摇头。
  叶氏向章也道谢,她这才知道原来章也出现不是偶然,却原来是刘婆子去清风院找萧翎,没走多远就遇到了章也。
  章也小声道:“长情如今有官职在身,许多事情多有不便。但我不一样,我一个闲散人士,不仅闲,而且还爱管闲事,所以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尽管来找我。我平日没事时就爱在前面那家茶楼里喝茶。”
  谢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知都是萧翎的安排。
  萧翎说的对,有他那样一个朋友,自己不吃亏。
  ……
  谢家门外,有人在不停徘徊。
  等看到谢家的马车近前,那人的脸上满是期待,同时又有几分腼腆。再看到谢姝从马车上下来,眼睛里仿佛淬满星光。
  谢姝先下来,然后是叶氏。
  叶氏看到那人,微微一笑。
  那人行了礼,又看向谢姝。
  谢姝问:“陈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陈颂害羞着,点点头。
  叶氏莞尔,先着刘婆子的手进门,留他们单独说话。
  他们移步至靠墙处阴凉的地方,阴影让他们避免在日头下受热。陈颂原本就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脸,此时又红了几分。
  谢姝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先开口。
  他踌躇一会,提起前天发生的事。
  “听说那熙和郡主很是跋扈,你受委屈了。”
  “有人主持公道,倒也没受委屈。”
  “也是,我都听说了,幸好你父亲与镇南王府的太妃娘娘是同宗,那萧大人才会帮你们,否则必会让苏家那样的小人得了志。娇娇妹妹,你放心,这次乡试我一定会考上,等明年会试一过我入了仕,我绝对不会再人任何人欺负你。”
  谢姝微微笑起来,“陈大哥,我父亲就是谏官,旁人若想欺我,还得要掂量一二。”
  陈颂的脸更红,腼腆地挠头。
  他本就是那种书生气重的端正男子,气质本就平易近人,这般模样更是显得有几分笨拙的青涩感。
  思及自己在听到谢家和苏家的事时,那种焦心如火烧一般,恨不得自己能一飞冲天,拥有无上的权势,才能让心上人免于受人欺辱。
  他心中暗暗发誓,这次乡试一定要一鸣惊人。
  “陈大哥,今日不是休假,你是不是和先生告了假?既然都回来了,那你赶紧回去看一看薛姨,薛姨又病了。”
  一听自己的母亲病了,陈颂再是舍不得,也不得不和心爱的姑娘告别。
  谢姝目送他走远,抬头望了一会天,这才进屋。
  天色从明到灰,再到暗。
  夜幕来临之际,举人巷里的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灯火从多到少,渐渐剩下零星几点,最后那零星几点也逐渐熄灭。
  暗影进了谢家的院子,如入无人之境。
  谢姝心有所感般,推开窗户。
  【你来了。】
  夜色中,萧翎已至。
  不再是白天的官服,而是换了一身同色的常服。黑色隐去他的身影,却将他得天独厚的容颜显现得越发夺目。
  他立于窗外,凝视着窗内的少女。
  少女的身形纤细而时有山水显露,素面朝天却又如花枝在招展。那双清泉般的眸子哪怕是蒙受着一层看不懂的雾气,依然是美极。
  【你说要帮我做七件事,如今可还作数?】
  萧翎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