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杰民就是这么来的,这时候距离他们两个被指婚已经过去十七八年了,倪四姐以三十五岁的高龄生下了第一个儿子,自然当个宝贝似的。
后来老家不幸遭遇山体滑坡,倪四姐拼尽全力,也只来得及把胡杰民救了出去。
至于那个私生子,则早就葬身山脚下,成为了早夭的冤魂。
胡浩得知了噩耗,明知道不能迁怒倪四姐,却还是暴力侵犯了她,虽然两人是合法夫妻,但那次的结合相当耻辱,以至于倪四姐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发抖。
也就是那一次,她怀上了二女儿,只可惜,二女儿早夭,到底是没能活到成年。
而胡俊民,胡亚敏以及胡伟民和那个死胎,都是新中国建立之后才怀上的。
那时候胡浩为了赢得“糟糠之妻不下堂”的美名,硬是强迫自己把倪四姐和孩子接到了身边,这才有了后面的几个孩子。
可是,他虽然赢得了美誉,在军中也算是顺风顺水,可他内心是充满了不甘和遗憾的,这些年他看起来老实,实际上背地里总会偷吃。
光是曲卓婷知道的就有不少。
比如大院后面的社区,有个叫李倩的寡妇,就是他的相好,那寡妇为了养活孩子,自然对他有求必应,可架不住自己年老色衰,这两年也不清不楚的被他单方面断了。
好在两个人没有孩子,断了之后也没什么牵扯。
再比如左辉那个妹妹,当时左辉下黑手挤兑掉了胡伟民的大学名额,弄给他了他自己的妹妹,后来居然没遭到胡浩的反击,便是因为胡浩得了甜头。
而这甜头,自然就是男女之间的事情。
曲卓婷是挺同情倪四姐的,只是,同情归同情,她还是要把自己的龌龊想法藏严实了才行。
她应了一声,出去做饭。
压根不知道,她和阮娇娇的密谋都被霍恬恬掌握了一清二楚。
此时的霍恬恬,正在跟婆婆郑锦绣一起写对联呢。
婆媳俩商量好了,就按着部队的习惯,写一些跟革命有关的内容。
比如“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比如“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比如“爆竹声中一岁除,革命儿女春播忙”。
横批则写着“奋斗不止”、“赶超英美”、“永不言弃”等鼓励斗志的话语。
霍恬恬的字迹还算好看,但是跟婆婆的比起来,依旧逊色不少。
她毕竟没有专门学过书法,一时看得呆了,忍不住赞道:“妈,你的字可真好看,你也教教我吧?”
“好啊。”小老太太乐意得很呢,写完所有的对联,便放下毛笔,算了算日子:“嗯,还有一百天左右的时间能学,等你到了七个月,这肚子就跟人家快生的人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就什么都别做了,每天在院子里散散步听听广播,这就够了。”
“嗯。”霍恬恬也知道自己自由的时间不多了,她这才三个多月,肚子已经像四个多月的了,还好有孕期皮肤护理霜,不用担心妊娠纹,不然的话,她简直不敢想象以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她可是见过婆婆和妈妈肚皮上的纹路的,实在是……
哎,当妈的不容易哦,每生一个孩子,都是跟死神拉扯的殊死搏斗啊。
想到这里,霍恬恬不得不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
她最近天天喝阿胶,也不知道气血补上来没有。
再等等吧,等六个月的时候再验血看看吧,她怕疼。
她帮着把东西收起来,写好的对联用碎瓦片压着,面糊糊也提前调好了,只等郑长荣下午回来贴对联就行。
婆媳俩进了里屋,霍恬恬正好想起阮娇娇想弄死倪四姐的事,便问了问婆婆朱砂的毒该怎么解。
郑锦绣早就猜到这个儿媳妇迟早要插手胡家的事,便领着她去了自己房间,从中药柜上取出一张方子:“喏,土茯苓甘草汤。”
霍恬恬回忆了一下背过的本草纲目,想起这个土茯苓确实有解汞毒的作用,只是不知道甘草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郑锦绣解释道:“甘草益气补中,调理那老太太的脾胃的,要不然哪,只解毒不补气,身体虚弱不堪,怎么会好呢?这方子你拿过去,就说是你开的。”
“这怎么好呢,妈,还是你跟我一起去吧。”霍恬恬想好了,阮娇娇和曲卓婷不是要害老太太吗,那她就反其道行之,既算是做了善事,也算是给这两个坏女人增加了障碍。
再说了,老太太这一辈子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刚逃离的大儿媳的魔爪,又被二儿媳和外人算计上了,枕边人又不是个好东西,实在是太可怜了。
霍恬恬朴素的正义感,由不得这些人兴风作浪。
如果她们实在要作,那她就培养她们的对头,看他们得意到几时。
只是,这方子毕竟是婆婆写的,怎么好自己拿来做好人呢。
这不厚道啊。
她也不是这种虚荣的人。
可小老太太自有道理,她握着霍恬恬的手,语重心长:“要是等你什么都学明白了,你还来得及去做这个好人吗?至于我嘛,我治好的人多了去了,真不差这一个。倒是你,年纪轻轻男人就升了师长,多少人伸长了脖子等着看你出错,等着看你闹笑话呢。这时候是你最需要立威和收买人心的时候。立威你做到了,上次胡家分家那事,你就做得很好,很公道。可收买人心你还差了不少啊。你不要以为在安置房那边给曲卓婷保了媒就算了,那只是安置房那边的,你在大院这边呢?总不能真的等到你学富五车了再说吧?好孩子,你拿去用吧,听我的,不会错的。”
“妈……”霍恬恬感动得热泪盈眶,婆婆太好了,她无以为报,只能更加努力学习了。
她抱了抱小老太太:“那就等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再去,那会儿人多,不怕曲卓婷对我下手。”
“嗯,你自己把握时机就行。今后要做什么放心大胆去做,想要什么方子也只管跟妈说,妈这一辈子就得了你这一个徒弟,还能跟你藏着掖着不成?”小老太太拍了拍儿媳妇的肩膀,很是鼓励了一番。
中午吃饭的时候,郑长荣瞧着自己媳妇那手不释卷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吃完再看。”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小媳妇头都没抬,忘我而专注,至于男人?等晚上再哄吧。
郑长荣哭笑不得,不过他到底是没好意思跟书本争风吃醋,吃完去把碗筷刷了,叮嘱霍恬恬睡会再看。
霍恬恬发现这书啊,越看越是觉得自己无知,不明白不理解的地方越来越多,真是愁苦。
所以她虽然嘴上答应了,可行动上却依然我行我素,靠在床头捧着书本继续用功。
最终快到一点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郑长荣进来看了眼,小心翼翼地把医书从她手里拿开,给她盖好肚子,又将她轻轻放平,这才出去了。
贴对联由他负责,年夜饭小老太太在张罗。
母子俩正忙着,院门口便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郑长荣站在梯子上回头看了眼,这人他认识,只是不知道到这边干什么。难不成是为了革委会的事?
便下了梯子,来到院门口说话。
来人是严笑笑的大哥严世清,是个青年才俊的医生。
这会儿穿着一身绿军装,挎着一个沉甸甸的帆布书包,不像是来找郑长荣的。
郑长荣非常好奇,严世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媳妇是叫霍恬恬吧?”
“没错,你找她?”郑长荣蹙眉,这个男人跟他媳妇怎么会有关系呢,简直无法理解。
严世清笑笑:“是这样的,我有个校友,答应帮他妹妹的校友找书,辗转找到了我这里。因为我当初学习临床医学是我们院的第一名,所以他觉得我的笔记应该是最全最好的,便拜托我把大学时期的书本和笔记拿过来给你媳妇。我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少的几本都被我妹妹拿去做人情了,还没要回来。你媳妇要是不着急的话,等过完年我去要一下再送过来。”
有这回事?郑长荣一无所知。再说了,他进的不是男科吗?也不知道大学的时候有没有分科室,书的内容是不是通用的。
他满是狐疑地打量着严世清,虽然他知道,这个男人跟严笑笑未必是一路人,可是有严笑笑的冒犯在前,他不觉得两家人还能客客气气地坐下来说话。
至于借书……
算了,媳妇的学习要紧。
郑长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帆布包接了过来:“她睡着了,等她醒了我问问,要是她不需要的话,我再给你送回去。”
“嗯,好。对了郑师长,我妹妹不懂事,好像冒犯过小嫂子,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好了,我走了,我这刚下车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去找人要书,我尽量晚上再来一趟,一次把书都找齐了。”严世清说完就走了。
也没征求郑长荣的意见,似乎的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也确实不重要,又不是他学医。
可他就是觉得这事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过这会儿媳妇睡了,他也不好吵醒她,便赶紧把最后一副对联贴好,出去搞搞清楚。
郑锦绣问他做什么去,他摆了摆手:“去革委会看看,我总觉得严世清这小子是为了严笑笑的事情主动献殷勤。要是我媳妇醒了,妈你问问她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应该是不认识的。”
“这事我知道,是那那波手底下那个叫韦昊的实习医生,她说要帮甜甜找书嘛,那天你不在,她估计忘了跟你说了。”郑锦绣赶紧追了出来,革委会那边草木皆兵的,她不是很想让儿子过去。
郑长荣恍然,原来是那个实习医生介绍的。
他记得那个女生,功利心很明显,他家媳妇未必能看清楚这一点,别回头被人利用了,还要帮人数钱。
他赶紧回来问了个详细,听说两人都义结金兰了,他很是震惊:“哎呀,丈母娘怎么不劝劝呀。这刚认识的人就拜把子,不是胡闹吗?”
“我韦昊那孩子还行啊,功利心是强了点,但人不坏,这不立马就给甜甜把书找来了吗?你就别管严世清是为了他妹妹还是单纯为了同学的嘱托,总之,这书多难弄啊,先让你媳妇看着吧。”郑锦绣知道儿子是想防患于未然,毕竟儿媳妇没怎么见过世面,难保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可一码归一码嘛,书上的知识总归是无价的。
至于严笑笑那边的事,说不定牵扯不到严世清呢。
郑长荣只得叹了口气:“妈,这就是你不对了,严笑笑是绝对有问题的,只要她有问题,严世清就脱不了干系。算了,这书我还是带走吧,不要了。甜甜要是真想看书,我来想办法。”
郑长荣把帆布包挎上,沉着脸走了。
郑锦绣想了想,也对,自己儿子人脉那么广,找个书应该不是难事。
很快,郑长荣追上了严世清,把帆布包丢了过去:“老严,这书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怎么?不是说你媳妇要学医吗?”严世清一头雾水,不明白郑长荣的敌意来自哪里。
郑长荣懒得解释,只黑着脸继续往前走。
严世清赶紧追了上去:“郑师长,哎呦,老熟人了,干嘛跟我甩脸子啊,老郑,咱兄弟俩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你有话好好说嘛。”
“没什么可说的。”郑长荣大步流星,严世清扛着包还真的追不上他,只得一路小跑着,吭哧吭哧地在后头撵着。
快出大院的时候,可算是追上了,严世清累得一身臭汗,喊道:“喂,你讲不讲道理啊,我接了电话就去找书,找了书就送过来,你不说声谢谢就算了,还跟我耍脾气,你至于吗?”
“书不需要,我能弄到。我只问你,你结婚了没有?”郑长荣转身,冷冷地打量着严世清。
严世清摸了摸鼻子,摇了摇头:“问这个干什么?”
“那你的动机就更可疑了,我跟你的关系没好到这个份上,你这么殷勤地来送书,到底是图什么?”这个节骨眼上,郑长荣不得不谨慎起见。
他怕的不是有人真的仰慕他媳妇,他怕的是有人想利用他媳妇涉世未深,在革委会的事情上做文章。
严世清叹了口气,不得不坦白从宽:“好好好,我说实话,我是为了韦昊回来的,我追她好几年了。”
嗯?为了韦昊?
郑长荣虽然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还是给了严世清两份好脸色:“既然是这样,你带我过去找她,我要亲眼看到才信你。”
第176章 第176章年轻师长的魄力(一更)
韦昊还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