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武成十八年六月初九,西宁知府兼青海蒙蕃安抚使飞马奏报世袭海西郡王、和硕特部都总管扎什巴图尔薨逝,其子罗卜藏丹津自行嗣立。对于罗卜藏丹津的僭越行为,华夏朝廷勃然大怒,旋即派使前往青海吊唁扎什巴图尔并册封罗卜藏丹津等人。
九月二十八日,总督衙门吊唁使、蒙古司员外郎刘弘抵达青海湖畔的和硕特蒙古大帐。
“那个武昌来的汉人如今在做什么?”对于曾经击败过青海蒙部联军的华夏帝国的使臣,立足未稳的罗卜藏丹津还是有所忌惮的,但这并不表明他愿意看到华夏方面在卫特拉人内部煽风点火,动摇他的统治。
“回主子的话,那个汉人使臣先后拜会了察罕丹津、额尔德尼两家。”罗卜藏丹津的亲信一五一十的报告道。“另外还跟塔尔寺的大喇嘛们密谈了一会。”
“混蛋!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汉人在那里捣鬼。”罗卜藏丹津愤怒的甩了亲信一马鞭,被打的人只能郁闷的默默承受着,好在罗卜藏丹津在出手后清醒了过来,知道并非亲信们无能,而是不敢直接与华夏方面冲突,因此他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决定道。“去,请这位刘大人到我的大帐来商量明日悼奠该如何进行。”
很快刘弘出现在罗卜藏丹津的面前,双方互相致意之后,罗卜藏丹津问道:“上使为我阿爸带来圣上追赐,一路鞍马劳顿,小王甚为感激。”
刘弘表情严肃的回应道:“海西郡王深明大义,一力归附朝廷,如今不幸病故,圣上颇多遗憾,故命下官前来宣旨,也是送王爷最后一程,些许哀荣也是圣上的心意。至于下官此行本是王事,并不觉得有何辛苦,所以公爷不必客气。”
听到刘弘依旧称自己为公爷,罗卜藏丹津脸上便有了些怒意,只是强压着问道:“圣上对和硕特部的错爱,臣下感激涕零,但不知圣谕上是如何褒扬先父的,大人可否事先告之,明日悼奠,小王也好早做安排。”
刘弘当然知道罗卜藏丹津想问的并不是华夏朝给扎什巴图尔的追封内容,但却假装不知道罗卜藏丹津的用意,只是一味顺着对方的话回答道:“公爷想知道朝廷给郡王的追赐这无可厚非,下官自当如实相告。”
刘弘当即把诏书的主要内容讲了一遍:“一个是追封海西郡王为和硕特汗,一个是追封侍中、上柱国、开府仪同三司,另一个是赐谥号为景,这三项,加起来就是故侍中、上柱国、开府仪同三司、海西景郡王、和硕特汗。”
对华夏官制七窍通了六窍,实际一窍不通的罗卜藏丹津故作欢喜道:“朝廷如此厚遇,我和硕特人身感同受,但永为天子守卫青海边疆。”
说罢,罗卜藏丹津还冲着武昌方向山呼万岁,唬得刘弘只好跟着行礼。
等到两人重新落座,罗卜藏丹津这才看似有些腼腆的问道:“不知道朝廷对和硕特部的将来是如何打算的,说到为朝廷效力,小王是不落人后的。”
“公爷的忠心,朝廷也是知道的。”刘弘不动声色的回应道。“但听说对于公爷接掌和硕特部,其他几位公爷还有些不同的意见,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罗卜藏丹津当然知道和硕特内部有人不满自己的地位,但在刘弘面前他却据理力争道:“本王乃是先王嫡子,继承和硕特部乃是常理,那些小人背后阴祟,天使怎可采信。”
“凡事无风不起浪。”刘弘摇头道。“何况风声已经传到了武昌,圣上知道后颇为担心,只觉得若是因此让和硕特部内起了纷争,甚至兵火,只怕打扰了先郡王的往生啊。”
罗卜藏丹津的表情严厉起了:“这样说,朝廷一定是准备分化我和硕特部了?”
“哪有这样的事。”刘弘断然否认道。“朝廷还是准备让公爷继任海西郡王、和硕特部都总管一职的,只是公爷初掌大权只怕不谙政务,为了避免出现动荡,朝廷才安排察罕丹津大人以一等镇国公兼任和硕特左翼知府,额尔德尼大人以三等镇国公兼任和硕特东路知府。”
“这还不是一样。”罗卜藏丹津怒火冲天。“大人可是准备逼反了和硕特部。”
“只怕和硕特上下与公爷同心同德的人不多吧。”刘弘态度强硬的回应道。“再说,西宁尚有一万铁骑,公爷要是想起兵的话,不妨试一试朝廷的刀子利不利。”看到罗卜藏丹津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刘弘忽然一笑。“公爷,您前程远大,目光何必局限在青海一地。”
罗卜藏丹津一愣,旋即变了脸色,用一副求教的态度问道:“大人此言何意?”
刘弘慢条斯理的说道:“听说西藏乃是和硕特人的旧领,可有其事吗?”
罗卜藏丹津一喜:“却是如此,难不成朝廷有意支持本王夺回拉萨?”
在固始汗入藏之后,西藏的最高权力就由和硕特一脉的拉藏汗和达赖两人分享,其中军政权力归拉藏汗所有,达赖只拥有神权和一定的经济权力。但是在几年前,这种权力分享的体制被外力终结了,准格尔大汗策旺阿喇布坦趁着清夏交替无暇关注西藏的机会派兵进入西藏,废黜了拉藏汗,夺取了西藏的最高权利。
从血缘上来说,被准格尔人拉下马的拉藏汗正是罗卜藏丹津的侄子,由这重关系算起,罗卜藏丹津的确有机会成为西藏之主,而只要成为了西藏的主人,外有辉特、土尔扈特两部,内有察罕丹津、额尔德尼等人的青海不要也无所谓。
“当然不是。”刘弘泼了一瓢冷水过去,见到罗卜藏丹津又要变脸,刘弘施施然的说到。“朝廷连年大战,未曾有过修养,自然是不能再起刀兵了。”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自然不能打动罗卜藏丹津,因此刘弘故意引导道。“公爷可知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仓央嘉措?”罗卜藏丹津念叨了两遍,目光猛然一凝。“六世达赖!”
看到罗卜藏丹津两眼发直的样子,刘弘满意的摸了摸下颚的胡子,用一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语气回应道:“没错,正是六世达赖。”
罗卜藏丹津却有些恼怒的说道:“天使开什么玩笑,六世达赖不是已经死了吗?”
清廷平定三藩当年,西天大慈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怛喇达赖喇嘛(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在刚刚建成的布达拉宫去世,第巴桑结嘉措匿丧不报长达十五年,直到清廷击败噶尔丹之后才偶尔从桑结嘉措派到噶尔丹军中的亲信喇嘛口中得知五世达赖去世的消息,在清廷的威逼下,桑结嘉措于是将一早寻到的转世灵童仓央嘉措迎入拉萨。但是这位六世达赖很快因为拉藏汗与第巴之间的矛盾倒了大霉,在桑结嘉措暗杀拉藏汗未果反被杀死后遭到了废黜,随后解送北京。废黜达赖、掌握西藏全权这是拉藏汗势力达到顶峰的象征,也是日后准格尔人进军西藏,拉藏汗无法得到喇嘛集团拥戴最终失败的原因。
拉藏汗的是姑且日后再说,但这位六世达赖在解送北京的途中消失了,是被拉藏汗暗杀了,还是被押解者释放了,众说纷纭,但由于此时清夏之间的战事方兴未艾,因此也没有人关心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留下各种各样的民间传说。
“死了?谁又知道呢?”刘弘给了罗卜藏丹津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如果我们说他没死,那他就真的没死,若我们说他死了,他没死也真的死了,关键,还要看公爷你如何抉择。”
罗卜藏丹津犹豫起来,他明白刘弘是让他找人冒充六世达赖,然后以护送达赖返回拉萨的名义进军西藏,但这一来要与如日中天的准格尔人直接冲突,二来,认识达赖的喇嘛也有许多,他无法对外圆了这个谎。
“如果说公爷找不到这个仓央嘉措的话,”刘弘看出罗卜藏丹津的犹豫,于是又提了一个建议。“那干脆就为他找一位转世灵童吧。”
“转世灵童?”罗卜藏丹津眼睛一亮,随即有些黯然的说道。“为达赖寻找转世灵童是拉萨僧众的责任,我虽然为和硕特之主,但终究是一个俗世之人,如何能代为寻找观世音菩萨在世间的化身?”罗卜藏丹津的意思是除了拉萨的喇嘛集团,只怕没有人知道达赖的特征,因此无从寻找出真正的转世灵童来。“就算寻到了也未必会得到认可。”
“得不得到认可是一回事,寻不寻又是一回事。”刘弘绕口的说着,以至于罗卜藏丹津眯着眼在哪里琢磨了半天,最终还是由刘弘再度提示道。“拉萨可曾宣示找到了新的转世灵童了?没有?那就对了,只要找出拉萨派在本地的寻访僧众,公爷完全可以派人护送新的灵童去拉萨鉴别嘛,公爷可千万别说,您无法说服这些拉萨僧众。”
罗卜藏丹津听到这如何不知道这是华夏的缓兵之计,因此责问道:“青海如此广阔,如何能将所有寻访的拉萨僧众一一寻到。”
刘弘答道:“何必一一寻到,只要寻到一队即可。”
罗卜藏丹津又道:“万一拉萨抢在我等之前寻到,又该如何是好。”
刘弘张口答道:“既然有冲突,自然不能一方说了算,少不得要两家灵童佛前测试一番,如此更该由公爷护送灵童入藏。”
罗卜藏丹津也不绕圈子,直指问题核心:“若是准格尔人不许怎么办?”
“准格尔有怎么可能阻挡灵童入藏,真要如此,神佛厌之,天下人共讨之。”
“这是朝廷的许诺吗?”罗卜藏丹津与刘弘对视了半天,这才重重的点了点头。“本王明白了,这就去准备,届时又还要仰仗朝廷之力……”
第677章 郑安溪(上)
“……方丈大陆最早是由荷兰人探索发现的,但是在致力于香料贸易的荷兰商人看来,缺乏人烟和足够贸易商品的方丈大陆并非是一片殖民者的乐土,因此便视而不见的将其置之脑后。直到郑氏华夏帝国击败了当时统治整个东印度群岛的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之后,拓殖方丈大陆才成为一个极度热门的话题。华夏太祖郑克臧亲自将包括诸多皇子在内的宗室子弟分封到方丈大陆,究其目的是为了拉动国内的经济并减缓人口快速增长对社会的冲击,但不能不说,这极大的刺激了方丈大陆的拓殖,使其在短短的一百年之中成为华夏另一个重要的经济圈和定居地。当然,就从最初拓殖者的角度来看,从蛮荒之地到人间天堂的过程是如此的筚路蓝缕……”
——《华夏在方丈大陆的拓殖史·导言》英国剑桥大学华夏史研究所·公元1959年
“……华夏对方丈大陆的殖民是前所未见的国家殖民行为,基本贯穿了整个十八世纪,其规模之大,花费之巨可以用世界之最来形容……研究华夏对方丈大陆的早期殖民,我们不能不注意到华夏对移民路线的选择。一般而言,从华夏本土移民方丈大陆的路线分为东线和西线。东线是从长江口、浙江口、闽江口出发,经东宁、吕宋、香料群岛、衣洲,最后抵达方丈大陆的东部;西线是从珠江口、汕头出发,经琼州岛、金兰、凌牙门或坤甸至椰城或井里汶或泗水或马辰,最后穿越努沙登加拉群岛之间的海峡抵达方丈大陆的西部及北部、南部乃至东部的各个海港。比较这两条线路在地图上的距离,我们可以清晰的发现,东线的距离较短,但是在华夏早期移民的过程中,西线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这是因为西线有较多的补给港口,可以为大规模的移民船团提供包括奴隶在内的足够的物资,而东线则因为要穿越东南亚海盗聚集的苏禄海和棉兰老岛外海,所以只是作为西线的补充……”
——《论华夏早期移民方丈大陆的具体路线选择及其优劣控制》(节选自《法国巴黎大学历史系历年博士生毕业答辩合集·第三册》)
“我们现在到哪了?”和离开本土患得患失的郑安洋等皇子不同,皇九子郑安溪对前往方丈建立自己的国家是欣喜多过离愁的,然而与雀跃的心情不同,自离开广州黄埔港后他就有些晕船,结果海上一路行来,吐完了睡、睡完了吐,身体上的极端不适直把那点创业的兴奋都消磨殆尽。“好像是停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