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知业立刻道:“好,那就麻烦你们请那位老萨满来了!”
他一转眼,对上谢灵涯的眼神,有点尴尬,但还是道:“……呃,谢老师,您再看看?”
谢灵涯也不在意,领着郭星和小量一起进了房间,倒是郭星他们俩有点紧张,在这种竞争的氛围下,即使原本不在意也难免好胜心起了啊,何况的确有一大笔酬劳。
进房间之前,谢灵涯发现牛师傅神色也挺紧绷的,不住打量包汶珊两人。
……
一进付父的房间,大家便看到一杯水倒悬在室内,杯口有一张纸。
郭星没忍住,问道:“谢老师,这是什么?”
谢灵涯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一派的路数,但是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恐怕是测试法,若水不滴下来,证明病人还有救。”
一旁的付知业虽然没说话,但从他的神色上来看,谢灵涯应该说对了。
谢灵涯看了一下付父,因外间有全家福照片,谢灵涯一看就知道,付父清瘦了许多,唯有肚子隆起来,就像孕妇一般,正扶着肚子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
谢灵涯把衣服掀开一看,肚子非但肿起,还隐隐透着青色,伸手一摸,是软中带硬,就好像有个肉团。
“什么感受?”谢灵涯问道。
付父疼痛难言,只有付知业代答:“就好像有棍子在搅动内脏一样,最初没有这么痛的,与日俱增。”
谢灵涯看了一会儿,问道:“付老,去外地那回,是否吃过鸡肉?”
付父忽然僵住,骇然看过来,嗓子里挤出来:“你一说……好像是,吃过后……开始不舒服,当时还像是闹肚子……”
付父病后,很多人来看了,也不少人认出是中蛊,但是蛊毒种类太多,这又是个高手下的,故此没有人辨认出具体情形过。
付知业更是想到之前父亲那一声像公鸡一样的大叫,“谢老师,那之前我父亲的叫声,难道有关?”
“对,其实他们不做法,令尊迟早也会这么叫出来。只是这样确实使我心里确定了,令尊应该中了挑生蛊。”谢灵涯说道,这样的例子他在抱阳笔记里看到过。
付知业急道:“那是什么?”
“中了挑生蛊的人,下蛊人是用什么挑的,他体内就会长出什么来。令尊吃了鸡肉,体内就有公鸡在逐渐成型,一旦完全长成,令尊也就性命不保。 ”谢灵涯说道,“更狠毒的是,人死之后,灵魂会自然为下蛊人所役使,所以你再怎么找,那个人也是不会出来的,他不要钱,只要鬼使。这些人下蛊是讲究随意,点中谁就是谁,可能与你无冤无仇……当然,通常他们更喜欢选择外地生人。”
付知业和付父脸色大变,一点也不觉得萨满搞得他们肚子里有鸡叫是好事了,这玩意儿都会叫了,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啊。
付知业紧张地道:“谢老师,你一定要救救我爸爸啊!”
谢灵涯安慰道:“付先生你冷静,这个还可以治,只是要准备一些药材之类的,等到五更天再来治。”
付知业看到谢灵涯镇定自若的样子,也不由得安心了几分,“谢老师啊,那就拜托您了!”
谢灵涯点点头。
郭星和小量本以为谢老师这单生意十拿九稳了,但是出去之后,包家姐弟和牛师傅仍然留下来,付知业也和他们探讨了疗法。
看来,虽然谢灵涯是迄今为止说出最多蛊毒来历了,付知业也不敢把所有希望放在他身上。
……
晚上,谢灵涯单独睡一个房间,郭星和小量这两个“助手”被安排睡一起。
五更天治病,并不是今天的五更天,有些药材一时准备不齐,可能要第二天了。
郭星和小量悄悄讨论,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很像是谢老师和包家姐弟赶时间了,看是谢老师的药先配好,还是包家姐弟的叔公先抵达这里做法。因为他家叔公听上去成功可能性也很大呀。
谢灵涯倒没想那么多,他从业到如今,凡事急不得,越是急越容易出岔子。要是真的最后是包家的叔公治好了付父,那也只能说大家缘分不够了。
谢灵涯心态非常好地在客房呼呼大睡,半夜手机却把他给吵醒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小量打过来的,他困极了接通:“干什么?”
小量都紧张得变形了,“谢老师你快看!你快起来看啊!”
谢灵涯一下清醒了,“看什么,什么玩意儿?”
他翻身爬起来,只听小量在那边道:“我半夜醒来发现郭星身体都凉了,吓得想找你,起来就看到窗外还有一个郭星!”
吓得他立刻就打电话给谢灵涯了,就怕自己出门的功夫不见郭星了。
窗外还有一个郭星?怕是郭星的魂儿吧。
谢灵涯推开窗一看,果然,外面的院子里还有一个郭星,脚离地三尺在走动。
郭星根本不是早死的相,所以这绝对不是勾魂,而且这生魂他们肉眼都看见了,绝对是什么邪门法术。
谢灵涯不及多想,对小量说了句“出去”,就把手机一揣,从窗口跳了下去。
小量正在琢磨什么出去,就见旁边的窗户,谢老师一下跳了出去,把他给吓一跳,他们可是住在二楼。
谢灵涯差点没崴了脚,他身手可没施长悬那么好,落地后踉跄几下,才往前狂跑。
小量一看,也赶紧转身往外跑。
郭星的身影孤零零在院子内,朝着一个方向飘,谢灵涯好不容易追上,见他神色懵懂,心念一转,用出心印,将他的魂魄束缚住。
院内种了桃柳,谢灵涯扯下柳枝,做了个套,把郭星的魂魄给套住,他听见什么动静,向某处一看,只见人影一闪,还有一盏灯的光亮,转瞬即灭。
谢灵涯要赶紧把郭星的魂魄带回去,一时没管,便往回跑了。
他和小量在屋内蹚嘡上下跑,把魂魄放回郭星体内,又烧符水给他安神,把包家姐弟还有牛师傅都吵醒了。
谢灵涯想到那个闪过的人影,脸色一冷,出去看着他们,目光落在牛师傅身上。
牛师傅的眼神闪避几下,最后稳下来,对上谢灵涯,说道:“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谢灵涯冷冷看着他,说道:“捉生替死?”
包家姐弟原本的迷茫一下散去了,异样地看着牛师傅。
牛师傅脸一青,生硬地道:“小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裤腿上的泥土还没擦干净吧。”谢灵涯冷笑着指了出来。
捉生替死,很常见的邪法了,当初谢灵涯遇见过在钱上施法扔出去,捡到的人就替了人的灾。
这一个却是更狠毒,施法人提着灯在外喊魂,人梦中魂魄离身,应声前去,法师把灯递给魂魄,如果这生魂接了灯,那法术就成了,鬼神无救。因为他事先已经做好了法,接灯者可替一人死。连钱都省了。
至于替谁死,思考一下现场的情形,当然是付父了。谢灵涯和包家姐弟都争分夺秒要施法,牛师傅如果想拿下酬金,这个法子倒是直接快捷,只是缺了大德了——这还能叫救人吗?
他们这些法师心神坚定,魂魄不会被喊走,小量也蜕变过了,付先生是出钱的,也不能被喊走,最后是郭星中了招。这也得亏是郭星,如果是住在附近的其他人,谢灵涯可能一时都无法发现,更来不及搭救了!
大家都是内行,谢灵涯和包家姐弟都猜了个大概,下意识离开他几步。
谢灵涯看在眼里,还稍有欣慰,这一行利用自己的能力不干好事的不在少数,但总也有坚持原则的人。就是郭星惨了点,一参观就倒霉。
大家都防备着对方,气氛极为紧张,正在对峙之际,忽然感觉一阵浓烈的阴气袭来,向外一看,顿时呼吸加速。
只见院内的景观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骷髅影重重,在月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光,有的身上还挂着腐肉,一步步往外走。
谢灵涯心中更是一紧,地点不一样,但如此场景,他是见识过一次的。就是当初围攻红阳道时,邪佛召出的尸陀林。
难道作祟的真的是红阳道余孽,还跟着他来青丘市了!
“发生了什么事?”付知业下楼来客厅,他也被其他人的动静吵醒了,只是慢了两步。
然而一下楼,付知业也看到外面的景色了,一句脏话出口,连退几步。他捂着心口道:“是那个下蛊的邪法师吗?他见你们快治好我父亲了,又出手?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凶狠的人!”
谢灵涯讪讪地道:“呃,那个,可能不关那个邪法师的事,是与我有关……”
他很尴尬,在座的人估计都受他连累了。
其他人还未有反应,牛师傅却是白着一张脸道:“早听说杻阳的谢灵涯凶残至极……我,我不也没施法成功,你都要这样报复吗?”
谢灵涯:“…………你听说什么???”
第100章 挑生蛊
小量捧着其他法器从楼上下来,打破了现场有些尴尬的气氛。
谢灵涯觉得是谁在外面瞎传谣言,把他的名声都弄坏了。
牛师傅则没想到他重点计较错了,一心盯着外头的白骨。
“谢老师,我看到外面的毗陀罗了……”小量原本是在照顾郭星,从窗外看到那些白骨,吓得赶紧带上家伙什都下来。
谢灵涯带舅父传法给小量,也给他讲过许多自己的亲身经历,小量知道他们追捕红阳道时遇上那片尸陀林。莲谈曾经解释过,尸陀林原不是邪恶之处,但有人用母陀摩奴沙起尸法,这些白骨即是毗陀罗鬼。
在佛家,需要入禅定,或者有法师持咒解救,才能在毗陀罗鬼面前全身而退。小量知道不可小觑,连忙下来帮忙。
也是因为小量这副架势,牛师傅才知道,那些东西不是谢灵涯招来的,“什么毗陀罗,那是什么?是冲着你来的?”
母陀摩奴沙法在佛门也是禁术,牛师傅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谢灵涯并不愿意理会他,但是在场还有其他人,他便抓紧时间对其他人道:“这是起尸法唤起的恶鬼,两位可以请佛家天神庇佑,它们怕的是火焰。”
他把令牌拿出来,又将三宝剑一扔,小量伸手接住。
谢灵涯说道:“待会儿要是乱起来,你护住郭星。”又对付知业道,“包先生和包女士保护一下付老先生和付先生吧——实在不好意思,这应该是我的仇人在报复,连累大家了。”
这种时候,付知业就是有怨言也不会说什么了,老老实实跟在包汶珊身边,恨不得用绳子把自己栓在她身上才更安全。
包家姐弟也了然地一点头,这时候说其他的没意义了,谢灵涯既然提点过关键,他们也不是怕事的人。包汶琪拿出一只长鞭,包汶珊则抽出两柄短剑,抛接一下,寒光点点,身手极为利落。
——这些萨满,除了能用舞蹈与神灵沟通之外,武功也不弱,甚至能请来故去的勇士附身。
至于牛师傅,他有些不甘心地看了一眼付知业,觉得这个时候很能和付知业打好关系,可惜付知业看上去更信任谢灵涯。
也不等牛师傅再说些什么,那些白骨已经越过了院子,有的往楼上爬,有的则撞开落地窗……
……
小量提剑上楼,守在郭星的房间。
郭星恰好恢复了意识,翻身扶着床头柜干呕了几口,坐起来看着小量匆匆跑进来,迷糊地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做梦梦到自己跑到外面去了,特别冷……”
“不是做梦,你被人喊走魂了。”小量打断他说道。
郭星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话,听得一声响,回头一看,竟是一具白骨攀着水管挂在外面,一只手击碎了玻璃掏进来,手骨张合几下。
“卧槽!”郭星一下摔地上了,屁滚尿流地往前跑,抱着小量的手臂,“谢老师呢谢老师呢谢老师呢!”
“在外面。”小量扶了一把郭星,他的腿还是软的,走这几步都很吃力了,小量索性叫他坐下,“行了,你别说话吧。”
郭星瑟瑟发抖地看着他,“量哥,你,你行不行啊……”
他知道小量也入道没多久,现在还是个道童。
小量沉着地道:“我就是再白一次头,也会保住你的,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