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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宝赶到荒庙后,先是四处查看,特别是仔细观察了庙外前后和陆前嵘毙命之处,在庙的后门附近靠近溪流的烂泥地上还发现了一道又窄又深的压痕。
  观察完外面,元宝方踏入庙中。
  庙里,正中是一尊佛像,靠近门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两尊连泥砖基座有三米多高的泥塑金刚。四大金刚的手很诡异地全部失去了,上面的断口有些是旧痕,有些则很新。同一边的两尊金刚之间靠墙的空处,散落了断掉的泥塑手部碎块,还有大块的石头混杂其中,在金刚前方不远处大大小小的陶瓷碎片铺撒了一地。据查看过现场的衙役所述,陶商人被一条粗麻绳在脑后交叉吊死在靠近门的地方,长长的粗麻绳横跨两根横梁。陶商人面朝里面,脚尖前不远处有一张已经四分五裂的供桌。元宝仔细看过那张供桌,供桌看上去并没腐烂,桌面裂开成两大块长条形状的木板,桌腿则四散开来,其中一条还折断了,断口颇新。衙役们一致认为陶商人是踩着供桌上吊,用脚尖推开供桌时,已然老旧的供桌倒地散架了。
  听完元宝的详细说明,赵昊启站起身,步出书房。
  书房外,夕阳斜照,环绕着高楼的湖面上,粼粼金光随着微波起伏。赵昊启面对湖面轻声吩咐道:“摆琴,我要静一静。”
  悠扬琴声掠过水面。天色暗了下来,苍穹下,湖面上,随着乐声仿佛打拍子般荡漾着橘色灯火的倒影。
  琴声骤然停下。
  静寂中赵昊启的嗓音响起:“元宝,那个庙的地面是泥地吗?”
  “是的。”
  “我完全明白了。”
  “明白什么?”元宝追问道。
  “为什么地面只有陶瓷碎片。”
  “可是我什么都不明白,能说给我听吗?”
  赵昊启对元宝闪动着好奇的眼神视而不见,再次陷入了沉思当中。
  “衙役们与你们一同回京吗?”赵昊启忽然抬起头问道。
  “是的。”元宝还在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能听到下文。
  “那么就是今晚了。”赵昊启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今晚怎么了?”
  赵昊启没有回答元宝的疑问,而是径直回到房里,飞快地写了好几张纸,分别装入不同的信封,在信封上写上数字。之后,赵昊启将每一封信都封严实,递给元宝,吩咐他:“马上把这些信送到京兆尹手里,让他先看数字为一的信,然后严格按照我信里吩咐的去做!”随后他又拿出一个包裹,里头包了京兆尹送来的木盒子。他交代了元宝一番事宜。元宝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继而心领神会地猛点头。
  府衙里的京兆尹接到那些信如获至宝,不过对于信里的内容就不太以为然。他认为一连串的事件该是落幕的时候,赵昊启的猜想是多余的。这一切定然是那个九公子想太多了,分明就是陶商人杀人后畏罪自杀嘛!只是,既然是声名显赫的九公子吩咐要做的事情,他不按照安排去做就太不给面子了。
  于是,京兆尹完全按照赵昊启的指示做了安排。出乎他的意料,竟如赵昊启所预言,就在当天深夜里,真有吃了豹子胆的大胆贼人夜探府衙,把前些日子从幸运阁客栈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出的木盒子给盗走了。
  正当一众都头、衙役惶惑不安、焦虑万分之际,本应最着急的京兆尹却淡定地吩咐不住咒骂着的向都头,“把那条狗牵来。”那是早些时候赵昊启让人送来的一条猎狗。
  京兆尹捡起被贼人丢弃在地上,包裹过木盒子的布巾,布巾隐隐弥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京兆尹让狗闻了布巾上的味道,猎狗嗅了嗅,立即循着那股独特的香味往衙门外飞奔,众衙役连忙跟在狗的后头追去。猎狗领着众衙役一路穿街过巷,奔了好一会儿,在一座房子的后门停下吠叫不已。一直紧跟在后的衙役们喘着粗气抬头一看,全都脸色发青,震惊不已。
  第九章 凶手的诡计
  鸟鸣啁啾的赵府里,金色晨阳铺洒进窗户内,把站在窗边的两人的脸庞染成充满勃勃生气的色彩。
  元宝快手快脚地拿出棋盘摆放在桌上,又替赵昊启斟上茶,这才问道:“公子,您让人把那个布包连同向三公子借的猎狗送去给京兆尹,又是怎么回事?”
  赵昊启喝了口茶,淡然说道:“你赢我一盘棋就告诉你。”
  “公子!”元宝跳了起来,双眼几乎要冒出血丝了,“您昨晚答应过今日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的!您要言而无信吗?”
  看到元宝一副要抓狂的样子,赵昊启如同恶作剧成功的顽童般笑了出来,拍了拍元宝的臂膀,安抚他道:“你别生气,我只是逗你一下而已。坐下,一边下棋我一边告诉你。”说着,不紧不慢地在棋盘上摆上十五颗黑子,“我让你十五子。”
  “好!”元宝爽快地在他对面坐下。
  赵昊启说道:“那个布包里面的是京兆尹从幸运阁邵老板的藏宝斋暗室里搜出来的小木盒,京兆尹说解不开那个五轮转字密码锁,故而拿来让我帮忙。”
  元宝把身子往前一倾,问:“您解开了?”
  赵昊启轻笑道:“还好猜着了,不然得去找制那把锁的工匠帮忙了。”
  “里面是什么?”元宝急欲知道盒内的秘密,半个身子都快趴在棋盘上了。
  “就是这个东西。”赵昊启变戏法般拿出一个小小的铁盒子。
  元宝只觉一阵无力感袭来,“您竟然连证物都偷梁换柱了。”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那没办法呀,我总不能将凶手一心想要的物件也一同充当诱饵。”
  “诱饵?”
  “对,让凶手自投罗网的诱饵。他太狡猾了,五件案子皆做得滴水不漏,不,该说四件,唯有陶徐氏之死是意外。而他从某种途径得知我写给京兆尹的书信中的内容,为了掩饰杀死陶徐氏才将后面两人也杀害了。”赵昊启轻叹一声,语调变得低沉,“所以说那两人是我害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替他们讨回个公道,将凶手绳之以法。”
  “是京兆尹那家伙不按公子吩咐去做,不是公子的错!”
  赵昊启苦笑道:“你不必为我开脱,错了就是错了。是我的那封信提醒了凶手。”
  “可是,那穷凶极恶的家伙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避开所有案子的嫌疑呢?”
  “陶徐氏一案他可没办法逃脱哦。”赵昊启提醒道。
  “按照公子所说,凶手只能是当日陶徐氏身亡之时——下午二时至四时之间,身处于幸运阁客栈的那些人当中的一员了。”
  “没错。”
  “那么,他们就是:三个掌柜的、郑童生、方秀才、汤知县、邢参军、王达朋、窦大人父子和童师爷,这些人当中的一员。”元宝拿来笔墨纸,边说边逐一在纸上书写上这些人的名号。“如果像公子所说,凶手是藏在参加摘花宴的贵宾当中,三个掌柜的就要排除。而剩下的这些人,在邵老板身亡之时均在隔壁潆香楼中。就如仵作之前说的,邵老板是在四时十五分至五时四十五分被利刃抹了脖子而身亡的。我向看守后门的老龟奴打听过,当日以上人当中只有邢参军、王老板、郑童生、童师爷在摘花宴期间上过茅厕,而且守后门的老龟奴也说过,摘花宴期间没有一个人从后门离开过。”
  赵昊启轻笑着问:“那天潆香楼中,当真一个人也没有从前门或后门出去过?”
  元宝说:“他们当中是一个也没有,其他车夫、轿夫的应该还是有吧。对了,当天傍晚风大,有好些人让仆人到外头的马车或轿子里拿了披风之类的东西。可是,客栈的伙计们很肯定,当日幸运阁的后门一直是闩住的,前门有老掌柜在,酒楼虽在下午五时开始开门迎客,但二楼通往藏宝斋的门是锁上的,一楼通道小二们来来往往的,不可能容许陌生面孔通过厨房门前通道进入客栈,所以说陌生人是不可能偷偷跑进幸运阁客栈,也不可能去杀人的。被公子列入嫌疑名单的那几个人,中途没有离开过潆香楼,当然更不可能瞒过守门龟奴和客栈伙计的眼睛,到客栈二楼去杀人。要是如公子所言,凶手只能是那几人中的一员,那么我要问:一直身处潆香楼的凶手要怎样才能去杀害邵老板呢?”
  赵昊启用纤长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拈起一颗棋子,轻轻放在棋盘的一角上,这才淡淡地道:“既然没有陌生人能轻易进入客栈,这不就证明了,邵老板是被人设置机关杀死而不是什么流寇杀人或者买凶杀人了吗?当日,这几人的仆人有进出过潆香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