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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只能随他胡闹?”二掌柜恼怒地用手猛拍门板,“这多晦气!过几天我们还得开店做生意呢。”
  “总得捉住了人才好办。”向都头说道。
  两手背在身后沉吟了一会儿,窦威对向都头道:“我看这么办吧,你带两个人夜里在这守着,看看是谁在做此恶行。”
  夜色降临,繁华的长安街上橘红的灯点点亮起,幸运阁往东一列大多是青楼食肆,马车、轿子纷纷行走在街上,烟花之地的“白天”才刚开始。
  往日灯火通明的幸运阁客栈,这夜依旧沉浸在黑暗中。请来念经的和尚皆已离去,整座楼房静悄悄的,偶尔从街上传来的邀客喊声清晰可闻。
  当夜,轮到郑童生守夜。郑童生约来方秀才陪伴,又拉住了瓶儿作陪。灵堂设在二楼邵老板原来的卧房,坐在房中百无聊赖的郑童生望着浸没在黑暗中的回廊小声道:“这里变得静悄悄、空荡荡的,不太习惯呢。瓶儿,你说那里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在动?”
  瓶儿打了个哆嗦,害怕地道:“不要说了,怪可怕的。”
  “怕什么,难道你以为表叔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听到瓶儿恐惧的哀求,坏心眼的郑童生笑着道,“他要是能爬起来,也会找杀他的人,不会找你。”
  瓶儿缩起肩膀,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她的害怕样子激起郑童生的玩心,他故意用阴恻恻的语调说道:“表叔回来一点儿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谁会跟在后头来。瓶儿,今晚可是十五,中元节,午夜鬼门大开。你千万别乱跑哦。”
  瓶儿尖叫一声,“表哥好讨厌!”
  一直不用正眼看瓶儿的方秀才忍不住开口责备郑童生,“别再吓唬她了。”
  郑童生看着瓶儿被吓白了的小脸,开心得嘿嘿笑着。
  这时候刚好老掌柜路过,见到郑童生以这副毫不庄重的态度守灵,觉得他太不像话了,于是站在门口责备了郑童生几句。郑童生不高兴地顶了一句:“你少管我。”老掌柜当即气血攻心,指着郑童生骂道:“不孝之徒!”
  郑童生一撇嘴,“我可是姓郑。”
  老掌柜一口怒气堵在心头,脸色发青,话都说不出了。向都头听到他们吵闹的声音从楼下赶来劝架,方秀才也开始劝说郑童生。
  缓过一口气,老掌柜怒骂道:“你、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贵昌可是你的亲爹!”
  郑童生义愤填膺地道:“什么亲爹,平日一个月才给我几钱碎银零花,对隔壁的唐三娘,却将整个房子送给她了。这回可好,人一走,什么田地、房子、铺子都归老二了,我是一毛不得!本来我是长子,什么都该是我的,硬是把我塞给姓郑的当养子,我倒是怀疑他是不是我的亲爹。”
  “住口!”刚走上楼的二掌柜恰好听到他的这番言论,当即气红了脸,大声怒吼,“你这是在侮辱你爹!你爹可是为了你好,邵家是商人,子息不得入仕,你爹把你过继到郑家,是想让你有机会登科中举进入仕途。他的好意你不仅不心怀感激,还胡说八道羞辱他,当真不孝至极!”
  二掌柜的话让郑童生黑了脸,他哼出一声冷冷的鼻音,反驳道:“哼,在我看来与其当个穷酸秀才,还不如做个风光的大老板。听说当初还是几个掌柜的力劝我生父将我过继到郑家的,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原来你们早有预谋,就是把我这长子撵走,然后趁着我弟年幼,在这种时候独揽幸运阁大权,我看我生父就是被你们几个给谋害了!”
  “你……”老掌柜又是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几乎要翻白眼吐白沫。方秀才和瓶儿连忙扶住老掌柜,好言相劝。
  “放屁!”二掌柜破口大骂,激动地扑上去揪住郑童生。向都头赶忙分开两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你们在吵什么?”一把低沉威严的声音插入他们激烈的争吵中。在摇曳的灯光中,一个高大的人影登上二楼,来者是一身紧身武装打扮的京城提辖窦威。
  窦威两手一分,一把拨开争吵中的两人,沉着脸对劝架不成在干着急的向都头道:“你在这干什么?留心门外的动静才对吧?”
  向都头辩解道:“属下想时间尚早……”
  窦威厉眼一瞪,“给我守在门后别乱跑!”
  向都头应了一声,慌张地跑下楼,躲在客栈大门后不敢离开半步。
  窦威回头又沉声分别斥责了郑童生和两个掌柜。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二更的梆子声。“夜已深,两位掌柜放心歇息,剩下的事就交给衙役们。”语毕,窦威迈着沉稳的方步消失在走廊的暗影里。
  窦威在离开客栈前,特意吩咐向都头,“好好看着,一定得把那家伙给逮住,我有预感,这泼血的恶行不是报复掌柜的不交房契那么简单。”
  “依大人所见……会是跟邵老板的案子有关?”向都头想起元宝曾说过的那番话,将信将疑地发问。
  “这可不好说。总之,你千万别掉以轻心。我到隔壁潆香楼再探探唐三娘的口风,说不定能套出点儿什么。”窦威吩咐完毕就带了两个手下离开了幸运阁。
  二更时分的潆香楼正是生意兴旺之际,主事龟奴一见窦威立刻上前热情招呼。窦威表示自己是来找唐三娘的,龟奴去了一会儿,回来不停道歉,说唐三娘刚好外出了。窦威打发两名下属回去幸运阁守门,随即让龟奴找个地方给他坐下等唐三娘,龟奴连忙称好。只是这个时候各个房间都有了客人,唯一没有用作招待客人的就只剩下琴音的房间了。龟奴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让窦威在那个房间里等唐三娘。龟奴找来两个美艳的姑娘,打算让她们在唐三娘回来之前服侍窦威。
  窦威挥手让姑娘离去,冷冷地对殷勤赔笑的龟奴道:“我是来办公事的,给我温两壶酒,三娘回来后让她马上过来。”龟奴连声答应,刚转过身去,窦威又道:“要是过一刻钟三娘还没回,叫人再拿点儿下酒小菜上来。”龟奴点点头,退出房外。
  夜,阒静。幸运阁里寂然无声、冷风凄凄。隔壁潆香楼衣香鬓影、人声喧哗。四更梆子声由远而近,复又渐离。
  窦威神情非常不悦地皱着眉,踩着重重的步伐走下楼,叫住一名龟奴,“三娘还没回来吗?”
  “还没……”龟奴见他神情不快,有些畏缩地答道。
  窦威冷哼了一声,又问:“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个……三娘不是从前门离开的,啥时候走的恐怕得问看管后门的才知道了。”偷眼瞄着窦威不善的脸色,龟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让身为正六品大员的京城提辖大人空等了四个小时,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定然是很生气了。
  窦威没再瞧哈着腰的龟奴,大步走到后门。本应守在后门的老龟奴躲在柴房里正打着瞌睡。窦威用力踹了一记柴房的门板,突发的声响让老龟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三娘没有从后门回来吗?”
  “没、没有,一直没人叫门。”
  窦威非常不耐烦地一转身,“不等了!”
  “大人慢走。”龟奴连忙提着灯笼送他离去。
  大街上一条人影快步走近幸运阁客栈大门,手里提着一个小桶,正要往门板上泼。一旁埋伏的衙役大声吆喝了一声,屋里屋外立即冲出了四名衙役。那人一见,抛下小桶夺路就逃。衙役们哪容他逃,一拥而上把他摁倒在地,一条粗绳捆粽子般将他扎了个严实。众衙役把那人押进客栈,向都头一手抓住那人头发往上一提,手里灯笼一照。
  “是你这个泼皮?”向都头惊讶地发现被他们捉住的人是一名街上游手好闲的地痞。
  “捉到了?”窦威正好从潆香楼回来。
  “大人,居然是王五这厮!”
  “快说!是谁让你那么做的?”窦威端坐客栈大厅正中,被捆起的王五跪在他面前。
  “是唐三娘,她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干的。”王五马上就招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