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尊颔首应允,陈瑜便匆匆拿起手机,发了封短信给陈琳,告诉陈琳自己可能要“失踪”一个月,请陈琳帮忙遮掩一下。
还没等到陈琳的回复,圣尊却忽然道:“抱歉,吾已不能再等了,必须即刻施法。”
陈瑜根本来不及表示任何意见,只见瞬间视野中闪耀出一片璀璨白光,彻底遮掩住了四周所有的景物,雪茫茫的直欲刺伤双眼,随后,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脑海一片眩晕,身体仿佛一软又一沉,意识禁不住逐渐涣散,眼中景色也逐渐模糊。
等到彻底清醒过来后,陈瑜不由瞪大眼睛——周围已经不是他自家小窝的景象,而是一片清幽苍翠的山林。
下一秒,陈瑜全身上下闪现出一层淡淡金光,仿佛柔软的气泡一般,轻轻包裹住他的身体。陈瑜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暖洋洋的,甚是舒适,而同时,脑海中仿佛被镶嵌进了一大段咒语,虽有些似懂非懂,却无比清晰——陈瑜知道,那是圣尊答应教给他的,时空穿梭之术。
接收完咒语后,脑内又响起圣尊温柔的话声,只是语气似乎颇为衰弱:“吾已将所余法力尽数传授给你,请你务必答应吾一件事:整顿如今的魔界,让魔界恢复以往的安宁。抱歉,吾生命已尽,无法亲自完成此事,只能以此为条件,请求你帮吾达成遗愿。你是一个善心的好人,吾却不得不利用你的心软,于心甚感惭愧。”
圣尊话到此处,似乎发出最后一声叹息,微不可闻,之后却再无下文了。
陈瑜惊愕不已,片刻才醒悟过来,忍不住叫道:“等等!你还没告诉我楚云霄现在哪里呢!你不能就这么消失了啊!”
然而无论陈瑜再怎么呐喊,也再没有任何回音了。
无奈之下,陈瑜只能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景,打算自己寻找出路。
此时四下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显然是在深山野林,虽说景色幽美,空气清新,但陈瑜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茫然无措。
辨认了一下四周景物,陈瑜确定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却不禁觉得更头疼了。
陈瑜叹了口气。
看来为今之计,只能先下山,再找人问路了。
陈瑜顺着羊肠小道走出数百丈,隐约却见前方有几排圜丘似的物事。走到近前一瞧,才发现是不少圆顶坟墓,每一座墓旁都立有石碑,上面刻写着坟墓主人的生平事迹。
陈瑜又是惊讶,又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还好转念一想,他现在得了圣尊的一部分法力,怎么说也算是半仙之体了,难道还怕鬼不成。
于是陈瑜继续绕过墓地往前走,然而路过一座较大又别致的坟墓之前,陈瑜忍不住好奇地瞥了一眼,一看之下,却不由怔在原地。
只见墓碑上刻着“萧门阮氏之墓”几个大字,而一旁的墓志上却写着数行字迹:“故萧公夫人阮氏讳星儿,第八代掌门阮公长青之女,母曰柳氏。夫人性与天成,质无表饰……”
接下来的文字,陈瑜已经没有耐心看下去了。
他此刻心中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这居然是小师妹阮星儿的墓?!那么这里竟是丹霞派的坟地吗?!
陈瑜一瞬间心底忍不住对圣尊爆了粗口。
——卧槽!都三百年过去了你把我空降到丹霞派来干吗?!虽然这里是楚云霄的出身之地,但楚云霄现在肯定不可能还待在这里啊!
震惊过后,知道这里是丹霞派的地盘后,陈瑜倒是稍稍安心了。
不过,阮星儿等人的坟墓已经显得比较破旧了,似乎很久没人来打扫了。
陈瑜心里微微一黯。
——毕竟,已经是三百多年过去了啊……丹霞派或许早已没落了,甚至消失了都有可能。
——当初阮长青在世时,应该算是丹霞派鼎盛之期吧,不过阮长青一死,楚云霄下山,阮鸿继位,丹霞派便渐渐淡出江湖了。
陈瑜一时心中有所感慨,无意识地四下搜寻了一下阮长青的坟墓。
阮长青之墓倒是离阮星儿之墓很近,石碑虽也有些半新半旧,却显得十分整洁干净,没有一丝蛛网或者灰尘。
陈瑜一扫而过,正欲收回目光,陡然却心中一震,当即呆住了。
——三百多年后……还会不时来打扫阮长青之墓的人,只可能是……楚云霄……
陈瑜一时心中不知是悲是喜,怔怔地盯着前方空气片刻,这才勉强移开目光。忽然却又发现,阮长青的坟墓旁边,还有一座比较小巧的墓,墓前立着一座石碑,上面刻着“楚云霄衣冠冢”一行字,左下又有一行小字“阮鸿为七师弟立。恨余昔日轻狂自负,误会师弟为人,终不知师弟去向,愧对师父教诲,故以此为鉴,余日后若再行不义之举,必自废武功,终身不得再归师门”。
陈瑜看得不觉一怔,回过神来方才心道:原来阮鸿当年已经消除了对楚云霄的误会,也知道错了,这样,楚云霄看到了,应该也会感到一点欣慰吧。
而这座衣冠冢的右侧,才是“第九代掌门阮鸿”本人的坟墓。
陈瑜心下倒是有些明白了,这一排的坟墓均是历代丹霞派掌门,依次而葬,但阮鸿却在自己之前为楚云霄立了衣冠冢,算是承认了阮长青生前要让楚云霄做掌门人的愿望,也算是以最高礼仪来纪念楚云霄的行止。
陈瑜默默站立了片刻,随即又转身继续往前行走。
就算留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到下一次楚云霄前来为阮长青扫墓,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最多等个一年半载的也应该能够撞见楚云霄了,可是,陈瑜并不想再这样被动地等下去了。
他还是决定自己去找楚云霄,也顺便重新认识一下三百多年后的诸般变化。
而首先要做的,就是离开这座荒无人烟的丹霞山。
离开墓地没过多久,便经过一条波光粼粼、水流滞缓的小溪。陈瑜不由暂时停下脚步,掬起溪水饮了几口,同时对着溪水一照,只见清澈见底的水面上倒映出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容——正是他自己的身体,毫无变动。
陈瑜本来心里已有所猜测,这下更是确认了这件事,霎那间心底似乎隐隐松了口气,同时却不自觉的眉头轻微一皱。
虽然可以做回他自己,不用再千辛万苦地伪装穆天齐,确实是件舒心的事,可是,同样也代表着,他要解释他曾经做过四年多时间的穆天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不知道圣尊到底对楚云霄说了多少……或者也可能什么都没说……
陈瑜眉头皱得更紧了。本来他是打算从圣尊那里问清楚情况的,不料圣尊“消失”得那么快,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导致他现在对楚云霄的近况一无所知。
……何况,都三百多年过去了,他就算再自恋,也实在不敢自信楚云霄对他的感情还没有褪淡。
本来能够一生一世坚持情意不变,已经算是不容易了,这还只是几十年的时间,现在却是乘以倍数的时间……
陈瑜缓慢地吐出一口呼吸,脸上神情却渐渐显出一分坚毅的色彩。
——但是,事到如今,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再退缩一步了。不管楚云霄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确实欠他一个交代,也必须说到做到。
陈瑜心中既有决意,只是歇息了一会,便再次往下山的路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