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要严办六皇子的,但是六皇子提前得到消息,跑去了陛下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说自己一直待在京中,并不知道属地上发生的事。若是真的要治罪,那他只认监察不利的罪。”
云舒:“……”
在他印象当中,或者说在原主印象当中,云玮并不是个会到承安帝面前痛哭流涕的性格。他一向自视甚高,做任何事都要求有格调。
痛哭流涕情绪外放,不是云舒才会干的事吗?
若是云玮在,他定要说,他就是收到了云舒的启发,才发现承安帝居然吃这一套。
而承安帝果然放过了他,认为他离原州这么远,肯定不能管到那边的官员。就如同兵部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依旧欺上瞒下,但他作为一国之君,也没有察觉到。
“六皇子被罚俸一年,并禁足三月。”
对这个处罚,云舒只想说:就这?
也难怪大雍后面会乱了。
承安帝有雄心,也一直希望对外扩张国土,从他支持萧谨行的行为就能看出来,但大雍的弊病实在是太多了,整个王朝的权利机关到处都是蛀虫,而承安帝本人又不够杀伐果断。
也或许他清楚,但却无能为力。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有几个人身上是干净的?
能不能拔出蛀虫是一个问题,若是拔出蛀虫了,有没有人可以用,又是另一个问题。
云舒再次感叹,当皇帝还真的是个苦差事,特别是王朝发展到后期,各种弊端都显露了出来。
其实云舒还想问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不管是承安帝,还是朝中大臣,难道都不好奇西州军在断粮数月之后,是如何撑过来的?
按理来说,西州军早就应该弹尽粮绝,饿得皮包骨头了,怎么还能打败突勒联军,甚至是夺了乌思三城呢?
第85章
寅时五刻,天刚擦亮,城外百姓正挑着担排着队,准备将正新鲜的蔬菜卖到城里去,而城内各坊也陆陆续续开了店,迎接早晨第一批客人。
只是时辰尚早,除了一些早餐铺子有人逗留外,其他铺子正是最闲的时候。
掌柜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面前的一小块桌子,想着最近的生意很是不景气,也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好些。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同时还有个声音在高喊着:“报!西州大捷!”
掌柜的赶紧扔了手中的抹布,三两步跑到了门外,但对方的速度太快,他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自己面前闪过,随后对方的身形就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
但刚刚那道“大捷”的声音,仍旧响在他的心头上。
西州又打胜仗了,这下夫人该放心了。
街道上的百姓,都如掌柜的一般,在听到西州大捷的消息后,伸着脖子往皇宫的地方看。虽然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但仍旧面带笑容,口着念叨着:
“萧将军又打胜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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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的承安帝,正由丽妃服侍着穿好朝服,准备吃完早膳后,就去上朝。
而丽妃一边服侍着承安帝,一边温声软语地为自己的儿子云玮说着好话。只因前一日云玮又办砸了差事,被承安帝一通训斥。
云玮觉得在兄弟们面前落了面子,于是气呼呼跑去找自己母妃,让丽妃多给承安帝吹吹枕边风,少找自己一点麻烦。
云玮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就觉得是承安帝偏心,听信了兄弟们诬陷自己的话,才让自己当众难堪的。
云玮不仅不觉得差事搞砸了是自己的错,甚至不觉得身为儿子,跑去母亲的面前,让母亲多给父亲吹枕边风,是一件多么失礼的事。
当然了,丽妃与云玮不愧是亲母子,她也不觉得儿子让自己讨好承安帝,从而为他自己铺路有任何问题。
“陛下,玮儿他还小,差事上办错一星半点,也是无意的。”
承安帝刚从丽妃手中接过筷子,闻言立即将筷子拍到桌上,气愤道:
“小?他还小?不说他下面的几个弟弟,样样干的比他出色,就说小十五都能独自去西州,成为一方父母官了。
他身为六哥,朕让他去兵部办差,他居然能想出缩减骑兵战马的主意。
他是小吗?他是没有脑子!”
丽妃原就是小宫女出身,因为美貌温柔才被承安帝看中,不管是军事还是国家大事,她通通不懂,所知也不过是从承安帝或是云玮那边漏出的一星半点。
云玮的这个主意,昨日也与她说了,于是她就为云玮辩解道:“一人也只能骑一匹马作战,现在一人两匹,多的那一匹除了浪费粮草,也没什么用……”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承安帝无情打断,“妇人之见!”
在承安帝被气得没了用膳心情的时候,高常侍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躬身低声禀报道:“陛下,西州来信了!”
承安帝顿时眼前一亮,一甩衣袖起了身,“宣!”
见承安帝要走,丽妃急着喊了声“陛下”,但承安帝早就头也没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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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上朝,但大臣们一般在寅时就要在午门外候着。
萧芜从自家马车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同僚在三三两两聚着聊天。
大雍朝廷派系杂乱,萧芜也并非独善其身。为了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他自然也有自己一派的人。
他下车后,缓步走到其中几人面前,户部尚书杜昌明见是他,顺嘴聊起了原州那边的境况。
“去年原州大旱,陛下不仅免了原州的税,户部还掏了不少赈灾银两,也不知道今年那边的农耕恢复得怎么样了?”
另一人说道:“我看很悬,且不说十五殿下去西州的时候,拉走了一波流民。就说剩下的那些,不少人都落草为寇当了匪贼。
原州那边前些日子还上奏折说,匪贼至今没有剿灭。我估计那些匪贼人数不少,不然怎么会这么久还没剿匪成功呢?”
杜昌明闻言,叹了口气。
这么看来,原州今年的税收,是又指望不上了。
“若是十五殿下没有将原州百姓带去西州就好了。”
那原州今年恢复耕种的难度就降低了很多。
萧芜一直没吭声,闻言道:“此言差矣。若是十五殿下没有将一部分原州百姓带走,那那支流匪的人数会更多,对朝廷的威胁更大。”
杜昌明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心疼地方税银收不上来。国库空虚得他每日里掉头发。
朝廷处处都要用钱,每个人都想从他这边挖出一点,但他是真的没有了。剩下来的那些,都是要用到救命的地方的。
正因为这,才有了昨日六殿下提议削减骑兵战马的事。虽然战马归兵部管,但兵部管户部要钱养。
几人刚长吁短叹,就见一人骑着马在道上狂奔,冲着午门飞奔而来。
等在午门外的众大臣,纷纷让开了道路中间的位置,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一骑绝尘是什么人。
待到近了,众人俱都看到了马背上插着的军旗。
杜昌明回头看一眼萧芜,惊讶道:“萧相,这是西州又来消息了?”
与大臣们不同,马上的人根本不需要在外等候,守着午门的侍卫见到来人,验明军报上的印记后,立即打开了宫门。来人翻身下马,跟了进去。
宫门打开只放了一人进去,随后再次关闭,得等到寅时七刻才能打开,将众人放进去。
另一人说道:“是战报。快马加鞭万里加急送回来的战报,不出意外,应当是大胜的消息。”
萧芜望着宫门,轻轻地点了下头,幅度小的其他两人都没看出来。
他们也不用过多猜测,不多久就到了朝会时间,宫门打开后,大臣们排好队依次进入。
龙椅之上的承安帝脸色阴沉,在高常侍唱赞、群臣叩拜后,承安帝面无表情道:
“朕今日有一喜事,与诸卿分享。”
他虽然说着是喜事,但表情却明显不对。座下群众都在小心揣摩着,莫非西州来的不是大胜的消息?
若不是大胜,为何要说是喜事,但要说是喜事,为何陛下看着又很不高兴?
众人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承安帝身侧的高常侍,就已经俯身接过了承安帝手中的战报,随后高声将战报的内容读了出来。
“四月初,发现突勒三王子率兵进入乌思边镇轮台……”
萧谨行的战报没有什么花团锦绣,只以最简练的文字,描述了一场危机四伏的战斗。
当众臣听到突勒派出十万大军进攻西州城时,心都凉了半截。
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萧芜,都差点失了态。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篇幅的原因,萧谨行并没有在战报中详细描述作战过程。只是讲了来龙去脉,例如时间地点,对方的人数,以及最终大胜后,我方战损数,以及敌方阵亡及俘虏数。
听到斩杀万人,又俘虏了五千多人,众人再次惊叹,要知道整个西州军的战斗人数不足三万。
面对十多万大军的袭击,他们不仅没被破城,甚至孩用极小的战损,赶走了侵袭者,并让对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别人都在感叹萧谨行用兵如神,只有萧芜听到最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里。
人没事就好。
作为萧谨行的父亲,他自然不会立即上前去恭贺陛下。那不是为萧谨行邀功,那是借着萧谨行的军功,为自己脸上贴金。承安帝看着萧谨行的面上,也亏待不了他。
他自然不会抢夺自家儿子用命换来的东西。
左相王居明见萧芜没有动静,明白对方是不想抢萧谨行的风头,于是他眼珠一转,给自己的人递了个眼色,让其出列。
至于他为什么不自己出列,则是因为面对西州军这般的胜仗,承安帝即便不喜形于色,也不应该脸色阴沉才对。
其中定然还有什么事。
能做到宰相位上的,都不是傻子,在没弄清楚之前,他是不会随意开口的。
于是礼部尚书薛怀率先出了列,他俯身行礼道:
“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为承安帝送上一通马屁,就听到承安帝语气深沉道:“那你来说说,到底哪里值得恭喜贺喜?”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承安帝不对劲了。
薛怀自然也知道,但他不愧是礼部尚书,顿时就从上天庇佑开始说起,引经据典只为了证明西州军能够获胜,完全是因为承安帝的英明。
若是平日里,承安帝听到他这样的奉承,早就已经眉开眼笑了。
但今日却是大大的不同,承安帝不仅没有高兴,甚至脸色沉得要滴出水来。
他将手里死死捏着的另一道奏折,摔到了大殿之上,落在了薛怀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