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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皆因为皇帝母女几个,才是这江山社稷和偌大皇宫的正经主人。皇家儿郎若有公主封号, 也能勉强栖身主人之列。后宫中的各位郎官,除了皇后是正经的“父君”之外,其余皆为臣属。
  对皇女们而言,众多郎官居于后宫, 名义上都算长辈, 实际上却如同母皇私库里那些珍贵的收藏品一般, 只需看个眼熟,见面能叫出个封号, 寒暄几句便罢了。
  可对郎官们而言,若能依附皇女们, 人生就从此有了指望。
  皇上的荣宠固然重要,可皇上毕竟不能真正活个千秋万岁,总会有撒手那一天。到时候,太子晋升新皇, 皇后随之熬成了太后,从此坐镇慈安宫暖阁之内, 得享安康荣华。可其他太郎官, 就会被新皇搁置在深宫之内, 按分例随便养着,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
  在那之前, 若郎官有幸, 能将一位皇女记在名下, 待新皇登基之后,便能得到随女出宫的恩典。或在王府里居住, 或远赴指定的封地,从此卸下前半生所有的重担,再不用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女子有孕产的能力,人丁绵延命脉相承,母女天生维系紧密。可男子想要当个名正言顺的父亲,就要得到母女双方的共同认可。在皇家就更是严格,何为父女,要皇上说了才算。
  每个皇上的性格喜好不同,皇女和郎官的结盟方式也不同。
  有的皇上仁爱,会明示起居记录,让皇女养在生父膝下。有的皇上讲究,会考虑后宫座次和郎官的品行,择优指定辅理皇女的人选。有的皇上公平,将皇女们都安置于凤雏宫,和郎官们保持疏离。有的皇上随和,允许皇女自行考虑,选择彼此依靠的郎官。
  这声“父君”叫着好听,利益又巨大,后宫郎官谁不心向往之?可惜得来当真不易,维系更是难上加难。在无情仙留下的设定里,便有不少郎官被皇女当做权力争斗的弃子,落得凄惨下场的故事。
  ——知道了这些,阿光怎敢对这小孩有丝毫怠慢?
  他拜下去之后为表诚意,久久不敢抬头,紧张得心都缩成了一团,血色从脸上退了个干净,全身发凉。
  “若是我刚进戏文就一步踏错,以后什么努力都是白费了。不管她有何嘱咐,我都一定要遵从,洗刷掉刚才的坏印象才是。”
  在他忐忑不安之际,头顶终于降下纶音。
  “父君不必行此重礼,本宫并无责怪。”
  小皇女声音虽软糯,但听她此时应答就知道,这是一个自出生起便身居高位之人,一只真正的凤雏。
  阿光心中一颤,垂头答道:“多谢殿下宽宥。”
  小皇女慢慢走上前两步,也正坐于地:“父君,这几日我有许多疑问,但父君心情不好,只是饮酒睡觉……”
  阿光低声应道:“内臣惭愧。”
  “无妨。父君现在可否教我?”
  “请殿下示下。”
  小皇女是受皇家礼仪教育长大,做事就一板一眼的。在开口问询之前,还郑重其事,行了一个对师长的礼。
  尽管她躬身低头,但阿光能清楚地察觉出,方才她身上那种紧张和怯意,已被皇家出身应有的气场洗刷一空,整个人有了些难以名状的威严之感。
  两人直起身来对坐,只见小皇女闪着眼睛,有点高兴的样子。
  “父君,今晚我们说话,你就不要饮酒了,好不好?”
  阿光明白,这位贵君肯定是因苦闷而酗酒的。如今他已经进入了戏文,就应该给人物带来新的面貌。当下就痛快保证:“不饮了。殿下放心,内臣今后再不饮酒了。”
  “啊?不是的。”小皇女闻言竟有些懊恼。
  她小手捏着衣带,想了又想,有点高兴,又不太好意思:“去年母皇生日的时候,不是赏了你一杯御酒的吗?你喝了之后,就舞剑给大家看,特别好看。”
  阿光摸到这话里的意思,心里安定:“太好了,我这角色可以显露武功,自保的筹码多了一个。”
  又听小皇女把话说完:“那个……我的生日……也快到了。我也想让你饮酒舞剑给我看。”
  “可是,舞剑不一定要饮酒的。”
  “不,不。”小皇女认真摇头,“饮了酒,舞得好看!”
  一旦戏中角色提起,那就是无情仙已经将过往的事设计好了。阿光随着这话稍一回想,脑海中便浮现当时的情景。
  在华丽的宫殿之内,飘扬着龙涎香的浓郁气味。灯红酒绿,宴饮欢歌,直到夜色深了,仍是兴致高昂,长乐未央。
  他本来已微醺,皇上又赏下金杯玉液。便有一向关系相近的郎君闹着让他舞剑助兴。他趁着气氛正浓,便即兴一舞,手中长剑走如龙蛇,亮如秋水,惹得满座叫好击掌之声不绝。
  皇上当然极是满意,当即命他在散场之后共乘凤辇回养荣殿,一夜雨露倾洒……
  等等。
  这记忆中皇上的容颜,却不是顾影。
  “我就知道,无情仙的戏文,全是这一套。”
  此时阿光也来不及多想,小皇女还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口气温和地保证道:“不如这般——殿下赐内臣饮酒,内臣再饮;若无允可,便滴酒不沾,可好?”
  “好!就是这样!”小皇女毕竟是个孩子,一高兴就往前扑,一头扎进阿光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