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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不相信越清宴对宋殷殷的情意。
  相反,她相信,他的真心。
  相信他会一直爱着她。
  她可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人啊,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越清宴这孩子是什么人,她有时候甚至能在他的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那个也将她视为比自己生命更珍贵的存在的男人。
  那个到死都深深爱着她,没有一刻动摇的男人。
  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害怕。
  她太清楚了,有时候“逼”你走向另一条路的不是令你恐惧的人,不是对你喊打喊杀的人,不是对你使劲阴谋诡计的人,而是深深爱着你你也深深爱着他的那个人。
  甚至不能说是“逼”,因为当初做最终选择的人,是你自己。
  做这个选择,不会后悔,但它会确确实实地,让你成为另一个人。
  宋慧铮都要忘了,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人,可她很确信,在她年少憧憬未来的时候,她想象中的自己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不应该被绑在生意场上,肩负两个家族发扬光大的责任。
  她应该是自由的,是随性的,她甚至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她那时候,无比自信地以为,她可以永远做自己,不为任何人改变。
  看着跪在地上的越清宴,看着他坦荡真挚的眼睛。
  真的太像了。
  就连被长辈抓包,自己被罚跪,也努力逗她开心的样子也一模一样。
  宋慧铮眼眶微热,慢慢攥起手指。
  她真的很害怕她的女儿会变成下一个她。
  可她的害怕什么也阻止不了。
  她总不能在其他人,或者其他事逼着宋殷殷改变前,先逼着她不喜欢她喜欢的人吧?
  “算了。”宋女士侧开脸,叹了口气,“我今天气的也不是你们在一起的事情,你们两个都是成年人,想谈恋爱不需要我的同意。”
  越司晟注意到宋慧铮眼圈有些红,沉默了一会。
  他其实也明白她的担心。
  他的妻子是很传统的大家族教育下长成的大家闺秀,结婚生子,是她认为理所应当的人生一环,二十岁之前,她甚至都没想过,不结婚,不生孩子这个选项。
  他们的婚事早在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他和他的妻子是两种人,他讨厌约定俗成,讨厌墨守成规,所以,他曾经非常排斥他的这个未婚妻,甚至离家出走,用行动拒绝这桩婚事。
  后来,她变了,他也变了。
  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她不再觉得为家族繁衍子嗣是她必须要完成的责任,她也考虑过不要孩子,但最后。
  越司晟看向越清宴,还是有了这个逆子。
  她牺牲了很多,就算他们两家的条件比很多人要好,但依旧无法避免,而且那不是他用爱就能弥补的。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她那么早离开,可能也和那时候有些关系,她以前身体明明那么好。
  所以,他举双手双脚赞同儿子不要让自己心爱的人受那份苦,做那样的牺牲。
  可是,他也那么爱他的妻子,结果还不是这样?
  当时听到她决定要孩子,他的内心深处应该也是庆幸的。
  越司晟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这么看来,他真的很虚伪。
  越司晟看着越清宴,他的儿子其实并不是很像他,他比他勇敢也坚定很多。
  他一直坚定不移地选择宋殷殷,没有任何理由能让他改变心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舍得让她有一点点不开心。
  不像他,那时候只是为了和家里作对,对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子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做了很多混蛋的事情。
  但这也只是他的想法,至于未来这两个孩子到底会怎么样,他不能预知,也不能操控。
  他和宋女士一样,作为家长,虽然知道哪条路是错的,但最终也只能让孩子们自己去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监督好越清宴这小子。
  如果他真的变了,就……越司晟挥挥手里的家法,带起猎猎风声:“越清宴,听到没?宋女士说,你做错的是别的事,快想,是什么,想好赶紧道歉,承认错误!”
  宋殷殷这回没说话,她也看出宋女士情绪不对。
  与其说是生气,或者对她失望,不如说是伤心。
  她可以和生气的宋女士顶嘴,但不能让难过的宋女士更难过。
  越清宴也收起散漫的态度,看向宋女士,语气里带着认真:“我不应该偷偷溜到您家里,这么晚了,还把宋殷殷带到我的房间,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这样做了,您这次想怎么罚我,我都认。”
  宋慧铮听到越清宴一下就把歉道在了点子上,脸色微微缓和。
  不得不说,这孩子看着张狂嘚瑟,其实心比谁都细,比谁都懂事。
  就连她女儿都以为她是为了她瞒着她谈恋爱了发火,这小子却明白她要教训他们的是另一点。
  挑这一点来说他们,才不至于闹僵。
  如果她真的要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她女儿那个臭脾气还不一定闹成什么样子呢。
  “知道你还干?都第几次了?”宋女士顺势把话接过来,“这次更大胆,还把人领你房间里了,这是被我发现了,没发现,你们刚刚那是要亲上了吧?然后呢,你们打算干什么……”
  “宋女士。”宋殷殷皱起眉,“你怎么什么都说啊?”
  宋女士轻哼:“你们俩都敢干,我不能说?”
  “谁说我们要亲亲了?”宋殷殷面无表情地耍赖,语气挺骄横,就是声音越来越小,“越清宴说那个信封是夜光的,我凑过去看一下。”
  越清宴低头勾唇笑了一下。
  笑屁呀,宋殷殷在后面踹他。
  “宋女士说得没错。”越司晟也点头,表示十分同意宋女士的发言,“这才刚在一起,你就背着家长,把人家带到你房间,你安的什么心啊?”看向宋殷殷,整张脸都变得慈祥了,“殷殷,以后他再不老实,你就告诉叔叔,叔叔收拾他。”
  又看向越清宴,脸刷地变冷:“还有,你这么做,尊重人家殷殷的妈妈了吗?虽然说,你和殷殷都是大人了,谈恋爱很正常,但作为一个小辈,尤其是在殷殷妈妈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辈,你是不是应该先征求宋女士的同意,得到长辈的认可,再谈你的恋爱啊?”
  越清宴点头:“是,爸,您说的对,这件事是我不好。”
  越司晟忍着没冷笑出来,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个龟儿子这么乖乖认错。
  哦,不,那次害殷殷喝多了酒,从树上摔下来,差点受伤那次也挺乖的,但在他面前的态度也没这么好,就是一声不吭地认打,还叫他打得重一点,他好长记性。
  哪有在未来丈母娘和媳妇儿面前这副乖巧孝顺的样子?
  越清宴抬头看向依旧冷着脸的宋慧铮:“宋阿姨,我知道我说什么都不如用行动证明,我不会让您担心的事情发生的。”
  宋慧铮看了眼越清宴,虽说这孩子通透,但他也不可能完全理解她。
  越清宴继续说下去,声音很轻,但眼里的承诺却很重:“我会时刻记得,现在的宋殷殷是什么样子。”
  宋女士看着越清宴,有些意外他的承诺。
  她还以为他会向她保证,他会永远爱着宋殷殷,永远对她好呢。
  这种承诺,宋女士根本不在意。
  宋殷殷不缺爱,也不缺对她好的人。
  宋女士活到现在,领悟到了一点,爱情之中,最难维持的不是爱本身,最难的是,记得。
  不是偶尔回忆时,能想起爱人年轻时风华正茂的样子。
  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得,这样,她如果有什么改变,哪怕一点点,都会立刻发现,不会等到她已经改变了,再说一句“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好好的人为什么会变呢?
  为什么要变呢?
  说这种话的人是不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爱人的改变?
  只有时刻记得的人,才会一直保护并追寻爱人的初心和本色。
  看来,这孩子和她的丈夫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宋女士紧绷的心有一点放松,不多,也就百分之一吧,但也够她现在舒展开紧皱的眉头的了。
  越清宴看到宋女士眉心松开,才又弯起唇:“而且,我会努力不让宋殷殷太喜欢我的。”
  宋殷殷带着杀气看向越清宴。
  这个剑你是一定要贩是吧?
  什么叫努力不让她太喜欢他的?
  这需要努力吗?
  她本来也就只有一点点喜欢他。
  “别太自恋了你。”宋殷殷在越叔叔面前也敢骂他,并且还得到了越叔叔赞同的点头。
  “这小子就是自恋欠收拾。”
  宋女士没有在越家多待下去的想法,直接拒绝了热情邀请她们的越司晟,越司晟很想让她们留下来品鉴越清宴这个将功赎过之人的厨艺,直接带宋殷殷离开了越家。
  越家离宋家距离不远,但宋大小姐的习惯是能坐车绝不辛苦自己的脚,出了越家的门就要往车门那站着她家司机的豪车走。
  宋女士叫住她:“陪我走走。”
  “干嘛呀?”宋殷殷不情不愿转回身,“这算是惩罚我吗?”
  宋女士气得想打她屁股:“谁家惩罚这么简单,就让你走个几百米?”
  宋殷殷冷着小脸,但还是乖乖来到宋女士的身边,看看周围没人,这才很傲娇地抬起手,想搭在宋女士的胳膊上,但宋女士手臂是自然下垂的,宋殷殷的手自己挂不住,她很理所当然地把宋女士的手臂弯起来,然后把手放在她的臂弯那里。
  宋女士看着她家女儿手动把她凹成扶手状的全过程,咬了咬牙:“你啊……都是被我惯坏了。”
  “我是能被人惯坏的?”宋殷殷不屑地切出声。
  “跟越清宴这样可以,少跟我这么切切切的。”宋女士纠正宋殷殷不好的习惯,对谁都切切切,上辈子卖水果鲜切的?
  提到越清宴,宋殷殷咬了咬唇,好像不在意地看向旁边,静了一会,才转回来问:“宋女士,你有没有对我很失望?”
  宋女士本来想借机教训一下她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的,但看了眼宋殷殷,感觉她好像真挺在意她有没有失望的,心里一软:“什么失望不失望的,你确实也到年纪,该体验一下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了。”
  谈恋爱还是很有意思的。
  有开心,也有不开心,无论是哪种,都可以存档成为独一无二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