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既然明面上有了关系,那裴家这个公主外家,即便是为了不打皇上的脸,也得做出个样子来。
而赵焱要的就是这个“样子”。
他在给夏沁颜增加砝码,远有世族裴家,近有勋贵卫家,还有她这个皇后及身后的郑国公府。
毕竟她和卫诗都是公主的“养母”。
郑苋垂眸,掩下眸中那一抹深思,看来赵焱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在乎。
之后的发展也验证了她的想法。
赵焱发布圣旨昭告天下,册封夏沁颜为永宁长公主,并将江南两块极为富庶的地方赐给她做封地,食邑万户。
又命工部加紧修造公主府,位置就在大长公主府旁边。
赵嘉平得知后,很快便搬进了与之相隔不远的闻远侯府,和驸马待在一处。
算是主动退了一步,表明她这个大长公主不与新晋长公主争锋。
那座假山上的凉亭没有拆掉,却再没有人能光明正大的上去。
赵焱很高兴,任谁都不喜欢可能被时刻盯着的感觉。
他将这个归功于夏沁颜带来的好处,开心之下不仅下令百官拜表恭贺,更是史无前例的让公主主持了今年的茶宴。
所谓茶宴,是宫中每年过年的必备习俗——选择正月中的一天,皇帝在重华宫设宴,由大学士、尚书、侍郎和其他学识渊博之人参加。
这个宴席上没有吃食和酒类,只有“三清茶”,即由梅花瓣、松子仁、佛手片,再加上白雪煮制而成,取其明净、高洁之意。
晚宴上,众人赋诗联句、下棋弹琴、谈古论今,既能联络君臣感情,又能养生怡情。
一开始宴会人数并不固定,后来渐渐定下了十八人,古时还曾有“十八学士登瀛洲”的典故。
可以说,这场茶宴的参与者便是这个朝廷最核心的文人集团,可想而知它的重要性。
以往都是由皇帝亲自主持,就连太子都没有资格,更何况是一位刚认回来的公主。
可还不等百官谏言,赵焱又下旨封镇国公世子卫泓湙为校尉,统领近万人马前去剿匪,并且特赐他随时调令地方军队的权力。
这一下彻底让众人再也顾不上什么
茶宴不茶宴,转而将目光挪到了卫泓湙身上。
武官职位中,校尉仅次于将军之职,甚至有时候校尉的实际权力比将军还要高。
因为有的将军手中可能没有兵权,但校尉却有自己的部下。更别说,这个尚未及冠的年轻校尉还有随时调令地方军队之权。
这还得了,万一他直接反了怎么办?
就算他不反,剿匪本就被众人视为香饽饽,争得脸红脖子粗,转眼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抢了果子,让那些自诩精明的大人们如何肯甘心?
一时间,弹劾卫泓湙和镇国公府的折子如雪花般飘进赵焱的案头,每一个都语气激烈、言之凿凿,仿佛卫泓湙造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呵,这些人啊!”赵焱将又一封折子扔到地上,表情难掩厌烦。
“朕看要造反的不是卫小子,而是他们!”
一个个的,说得冠冕堂皇,看似一心为公,实则一肚子鸡鸣狗盗。
今日这个校尉人选如果不是卫泓湙,而是他们派系中的人,你看他们还闹不闹?
“食君之禄,却忠己之私,实在可恶!”赵焱仿佛气急了,猛地一拍桌子,将书案上的茶盏都震得咣当响。
宫人尽皆垂首不敢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夏沁颜靠着软枕,一手书卷、一手执棋,姿态十分懒散,与赵焱的气急败坏和宫人的战战兢兢形成鲜明对比。
“您自己尚且做不到的,就不要强求别人能做到,古人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边说边摇头晃脑,似乎心情很好。
“做什么怪样子!”赵焱无语,拿起另一封折子就扔了过去。
“朕如今这般都是因为谁?敢情朕累死累活,还被气个半死,你在这倒是悠哉悠哉,万事不过心?”
“谁让您是皇上呢。”夏沁颜头都没抬,却犹如头顶也长了眼睛一般,抬手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那份折子。
同时右手中的棋子落下,“将军。”
赵焱这才注意到她今日下的竟是象棋。
“你不是酷爱围棋吗?”
爱到几乎每日棋不离手,找不到对手,也要左右手互弈,就连那些大臣们都知道她是个“棋痴”。
因着最近她在含元殿出入频繁,赵焱见大臣时也不避讳她,倒是让她逮着空就找那些人下棋。
可惜没一个能在她手上坚持过两盘的。
赵焱对此是既骄傲又心酸,因为他水平更次。
除了一开始她不了解情况,和他下过两次之外,之后不管他如何明示暗示,她都不愿再和他下。
嫌弃浪费时间。
赵焱:……
怪只怪以往和臣子下棋,他们都会不着痕迹的让棋、喂棋,即便赢得艰难,可最终都会是他赢,所以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下棋水平很牛。
然后一遇到根本不知留情为何物的闺女,就完全原形毕露了。
“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人……”赵焱忍不住小声嘀咕。
夏沁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的重新摆盘,再次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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