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员除了卢俊忠面色平静,眼眸之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其他几人却都是面色凝重。
崔上元这句话确实大有道理。
一刀致命可以解释,但接下来那几十刀,分明是蓄意谋杀了。
“秦逍,这次设擂比武,不是为了你死我活。”卢俊忠咳嗽一声,缓缓道:“这起事件,本官也十分清楚,如果只是那一刀致命,谁也挑不出你的理,可是你在世子倒地后继续出刀,而且不是一刀两刀,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说你是蓄意谋杀,也不是没有道理。”
其他几名官员都皱起眉头,心想血阎王对秦逍果真是恨之入骨,以他的狡猾,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多说什么,可他却偏偏为渤海人说话,分明是想置秦逍于死地。
怨恨使人昏聩,看来血阎王却是因为怨恨昏了头。
秦逍却是含笑向卢俊忠问道:“卢部堂,你看过渊盖无双的尸首?”
“世子被杀,虽然案子没有交到刑部手里,但本官掌理刑名,当然有必要去看看,同时也要向渤海使团表示慰问。”卢俊忠淡淡道。
昨日往京都府探望秦逍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却也并非所有衙门都跑过去,刑部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人前往探望,却原来是跑到四方馆去看死人了。
秦逍镇定问道:“卢部堂既然看过尸首,不知道能否确定世子是死在哪一刀?”
“何必明知故问。”卢俊忠叹道:“自秽处入肠,就是大罗神仙也活不了。”
秦逍道:“所以世子肯定是死在那一刀?”
“不错。”
“国相,诸位大人。”秦逍起身拱手道:“擂台比武,渤海世子的武功远在下官之上,其护体神功刀枪不入,如果找不到世子的弱点,想要取胜,几乎是痴人说梦。此前世子斩杀了柳振全,下官心中当然害怕,若是无法取胜,只怕要死在世子刀下,所以在那种情况下,冒险一试,只是觉得秽门处十分薄弱,可能就是罩门,所以才出刀,那一刀只是为了破除护体神功,绝无杀人之心,但力道掌握不好,这才失手杀死了世子。”
卢俊忠皱眉道:“没有让你解释第一刀。先前就说过,如果只是那一刀,没人追究。”
“不错,如果只是那一刀,我们不会追究。”崔上元立刻道。
秦逍郑重其事道:“诸位大人也都听明白了,一刀穿肠,是擂台失手,渤海使团不会追究,也没人会治我的罪。”
“说的是后来那几十刀。”卢俊忠冷冷道。
秦逍淡然一笑,问道:“敢问卢部堂还有渤海使团的诸位官员,除了穿肠的那一刀,其他三十几刀是否致命?问的更直接一些,那三十几刀中,可有一刀能取世子的性命?”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后的三十多刀,都是皮肉伤,而且全都避开要害处。”秦逍直视崔上元,缓缓道:“换句话说,那几十刀之中,没有一刀能杀死世子。诸位如果怀疑,可以请紫衣监的官员前往查验。紫衣监高手如云,每一道伤口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尸首上,是否致命,他们都能查的一清二楚。”微微一笑,道:“不过我想也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方才包括渤海使团的大人们也都确定,世子是被穿肠一刀所杀,这就是真正的死因。”
大理寺苏瑜眼中划过光芒,微微颔首道:“这样一来,事情也就清晰了。致命一刀是在比武的时候失手,所以不能以此追究秦少卿的罪。接下来的几十刀,却没有一刀致命,所以更不能说秦大人有意谋杀。”
渤海使团的官员们一个个都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彦之嘴唇微动,想要说话,但眼角余光瞥了卢俊忠一眼,终究是不敢吐出一个字。
“大人英明!”秦逍向苏瑜拱拱手:“致命一刀有生死契存在,属于擂台较艺失手,所以不能给下官定罪。而其后无一刀致命,也就不存在杀人,下官自然谈不上蓄意谋杀。”
“不对。”崔上元万没有想到秦逍竟然如此辩驳,急忙道:“你若无杀人之心,为何还要连砍数十刀?”
“阁下没有在擂台上,不知比武较量的心情。”秦逍苦笑道:“面对世子这样的高手,我怎敢有丝毫的疏忽?虽然一刀穿肠致命,但下官当时身处其中,并不知道那一刀给世子造成了致命的伤害。万一那一刀没有破解世子的护体神功,世子再次出手,我万万不是敌手,必败无疑。在那种情势下,我紧张无比,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世子失去行动能力,所以那三十刀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希望能让世子无法再出手,这样我才有可能取胜。”
礼部钱尚书颔首道:“礼部的周侍郎当时就在现场,据他所言,莫说台上比武较量的人,就算是在台下观战之人,那手心里都是汗,紧张无比。秦少卿在无法确定世子失去行动能力的情况下,尽可能地让世子无法还手,这也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大理寺卿和鸿胪寺卿俱都点头,深以为然。
赵正宇急忙道:“这是他在狡辩。他杀害世子之后,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台下的百姓大声宣扬,说是要讨还公道,这是什么意思?仅此一句话,就证明他登台之前就已经蓄意杀害世子。”
“这个问题很好。”秦逍点点头,问道:“敢问贵使,有传言说你们的世子自踏入大唐境内之后,诱骗三十六名百姓与他比武,却都死在世子刀下,不知是真是假?”
“当然是污蔑。”崔上元冷笑道:“那些人都是自愿与世子比武,何谈诱骗?”
秦逍笑道:“我也不相信。世子武功高强,以他的实力,诱骗连杀猪都费劲的百姓比武,那是绝无可能。除非是禽兽不如、嗜杀成性、有人生没人养、祖宗八代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才可能干下这样龌龊的事情,但世子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渤海官员们脸上青一块白一块,都是咬牙切齿。
“既然世子不是故意杀人,所谓的讨还公道,当然不是杀死世子为那些人报仇。”秦逍坐正身子,缓缓道:“那些人肯定是自愿与世子比武,但却都死在世子的刀下,这就让大唐的尊严受损。如果要讨还公道,就只有一个办法,在擂台上打败世子,如此才能挽回大唐的尊严。在下不才,虽然知道技不如人,但拳拳爱国之心不比任何人差,明知登台九死一生,但为了我大唐的尊严,却希望在擂台上击败世子,虽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却也是尽力而为。”
“说得好!”苏瑜忍不住叫好,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卿也都头来赞许的目光,夏彦之两只手微抬,差点准备拍手叫好,好在及时反应过来,不动声色收起。
秦逍看着渤海官员们,正色道:“诸位听清楚了,本人是要登台击败世子讨还公道,不是杀死世子为百姓报仇,这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崔上元和赵正宇都是嘴唇微动,却都没能发出声音。
国相镇定自若,抚恤问道:“贵使可还想说什么?”
“国相大人。”崔上元盯住国相,缓缓道:“设擂比武,应该不是这样的结果,世子意外死在秦逍的手里,他巧言善辩,将罪责推的一干二净,国相难道不该为我们做主?”
他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直视国相眼睛。
国相面不改色,淡淡道:“圣人正是想此事有个公正的结果,才召集诸部官员,在此双方对证。”深邃的眼眸却显出冷厉之色:“你们如果能够提供秦逍蓄意谋杀的证据,朝廷当然要治他的罪,如果拿不出来,难道要让朝廷构陷无辜?”
崔上元似乎被国相那冷厉的目光震住,不敢对视,低头道:“可是……!”
“崔大人,这样的结果,谁都不想看到。”苏瑜叹道:“世子过世,大唐十几名少年俊杰死的死伤的伤,若早知是这样的结果,这场擂台比武不办也罢。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就无法改变。世子的死,我们也是很悲痛,但确实不能以此判定秦少卿蓄意谋杀世子。今日三法司的官员都在这里,本官代表大理寺表个态,根据目前所有的证据以及秦少卿的陈述,大理寺认为秦少卿无罪。”
“京都府是什么意思?”国相微一沉吟,看向京都府尹夏彦之问道。
夏彦之起身来,有些忐忑,看了看苏瑜,又看了看卢俊忠,随即看了看秦逍,吞吞吐吐道:“回禀国相,下官以为……其实秦少卿应该真的不存在杀人之心,不过世子确实死在秦少卿的刀下,这个……不过致命一刀是为了破解世子的武功,双方签了生死契,那个……!”
国相沉声道:“你是京都府尹,今日双方的陈述十分清楚,你难道没有结论?”
“秦少卿无罪!”夏彦之脱口而出。
卢俊忠瞥了夏彦之一眼,国相似乎不耐烦看夏彦之,直接问道:“卢部堂,你是什么结论?”
卢俊忠起身来,拱了拱手,犹豫一下才道:“回禀国相,秦逍的陈述,似乎确实可以解释,他应该……唔,应该不是故意杀人。不过事实的情况是,世子确实因他而死,我大唐和渤海睦邻友好,此番渤海使团出使大唐,更是为了两国加深情谊。秦逍杀了世子,却也是让两国之间出现了不愉快的事情,对两国的友好存在影响……!”
“卢部堂,恕我直言,你这话扯的有些远了。”苏瑜脸色有些不好看,淡淡道:“今日诸部官员前来,是决断秦少卿是否故意杀人,两国的情谊,不在今日议论之列。”
鸿胪寺卿难得开口道:“如果因为擂台比武失手误杀就伤了两国和气,世子被杀之前,导致一人死在擂台上,十几人残废,这难道不是伤了两国情谊?既然摆擂,而且签下生死契,就存在被杀的风险,无论是世子还是登台挑战的少年,事先都应该有准备,结果如何,都不应该成为两国交好的障碍。”看向对面,道:“想必贵使也是如此认为。”
崔上元冷着脸道:“如此说来,你们是判定杀害世子的凶手无罪?如果是这样的结果,传到渤海国内,无论是大王还是莫离支,还有我渤海国数百万子民,都会对此表示愤怒。”
“你是在威胁我们?”秦逍冷笑道:“难道在你们眼中,我大唐亿兆百姓会害怕威胁?说句不好听的话,有些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非要敲打敲打才知道天高地厚。”
渤海众官员都是变色,国相冷声道:“秦逍,休得多言。”向渤海使团众人道:“今日的对证,有文吏一字不差记录下来,最终如何决断,还是要请圣人的旨意。诸位可以先回四方馆歇息,圣人有了决断,自然会告知你们。”
崔上元扫了大唐几位官员一眼,目光最终落在秦逍身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赵正宇等人也都是恼怒不已,跟随在崔上元身后,一个个拂袖而去。
“秦逍,圣人最终的决断下来之前,你还在京都府待着。”国相起身道:“许大人,你是鸿胪寺卿,渤海使团那边还要安抚,你多往那边去,劝劝他们不要因此伤了两国的和气。”挥手道:“都散了吧!”
第877章 顽疾
众人散去之后,大理寺卿苏瑜却没有急着回去,跟着秦逍到了居住之所,扫了一圈,笑道:“看来夏府尹做事还是很周到,没让你在这里受委屈。”
“大人请坐。”秦逍似乎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给苏瑜倒了茶,这才坐下道:“多谢大人今日帮忙,下官……!”
苏瑜抬手阻住,摇头道:“和老夫就不必说这些客套话。渤海使团昨日去了宫门外,求圣人主持公道,圣人派了几波人劝说他们先回四方馆,可是他们到昨天半夜都没离开。”抚须笑道:“渤海人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宫门外,实在是不成体统,圣人这才下旨,由国相下令召集三法司和礼部、鸿胪寺的官员一起处理此事。”
“原来如此。”秦逍还奇怪诸部官员为何都会来到京都府处理此案,却原来是圣人被渤海人弄得没办法。
“今天把事情也都说明白了。”苏瑜轻声道:“对于这次事件,渤海人自然是怨怒无比,不过朝中的官员们对你还是比较维护。毕竟都觉得自己是天朝上邦,如果治了你的罪,刚刚挽回的尊严立时就会重新被渤海人踩在脚下,这事儿礼部和鸿胪寺那边首先就接受不了。”
秦逍微微点头,昨日各司衙门的官员络绎不绝来探望,秦逍夜里想想,心里其实也明白,在外交事务上,鸿胪寺首当其冲,后面就跟着礼部,如果在外邦失了威风和尊严,最开始挨骂的肯定就是这两大衙门。
这两个衙门自然不愿意看到朝廷向渤海人示弱。
至于国子监,多是文士大儒,这些读书人对于国家的尊严自然是看得比谁都重。
“国子监的白祭酒亲自前来探望你,代表的就是一种态度。”苏瑜微笑道:“那些文人士子看到国子监的态度,自然也会为了大唐的尊严全力维护你,如此一来,其他各司衙门当然也会紧跟而上,毕竟大伙儿在渤海国这件事情上,都不想看到被一个大唐的附属国欺辱到头上来。他们也是借你向圣人施加压力,所以圣人也不会为了渤海国为难你。”
秦逍知道苏瑜这话是一针见血,诸部官员前来探望,未必是对自己情真意切,但在维护大唐尊严的事情上,这一次大部分官员确实保持了立场一致。
秦逍问道:“老大人,您觉着这事儿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两国结亲肯定还是要继续的。”苏瑜抚须道:“渤海使团千里迢迢跑来京都,就是为了从大唐娶回公主,如果这件事情没办好,使团那帮人回国之后肯定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朝廷这边,从圣人和国相的态度也能看出来,还是希望竭力维护两国的关系,所以还是会赐亲,不过渤海人奢望迎娶李唐皇族血脉的公主,那是痴心妄想了。”
秦逍虽然知道麝月肯定已经安全,但心里还是挂长孙媚儿,紧张问道:“会将谁送到渤海?”
“这个老夫可就真不知道了。”苏瑜道:“宫中美人众多,京都官宦世家的大家闺秀也是不在少数,挑选一名才貌双全的美人赐以公主封号并不难。”顿了顿,脸色却是凝重起来,眉宇间显出担忧之色:“不过经此一事,东北的形势肯定不再像之前那么高枕无忧,谁也不敢保证渤海人不会生出乱子来。”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老大人,朝廷准备筹划收复西陵的战略,经此之事,会不会因为影响到朝廷的战略?”
“如果是圣人和国相都决意收复西陵,自然不会因为渤海耽搁计划。”苏瑜正色道:“西陵那边也确实要做筹划了。李陀在西陵称帝,号称自己才是大唐的正统,仅此一事,圣人第一个收拾的便是他。之前因为国库空虚,实在无力为收复西陵做准备,如今可以从江南募集军资,圣人当然会尽快指定方略。西陵如果一直拖下去,被李陀和兀陀人完全掌握,对大唐的威胁可就远比南疆和渤海要严重的多。”
秦逍知道这位老大人其实对朝中之事心中一清二楚,只不过平时总是装糊涂而已,他既然这样说,看来朝廷收复西陵的战略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心下微宽,笑道:“大人这番话,让下官彻底安心了。”
“老夫知道你的心思。”苏瑜微微一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回西陵。”微一沉吟,才道:“不过既然出了这事儿,朝廷只怕在东北那边也要有些动作,如果不早做准备,万一渤海人真的铤而走险,后果不堪设想。”
秦逍道:“辽东那边有安东都护府,听说也有数万兵马……!”
“你还真以为辽东军能挡得住渤海人?”苏瑜轻叹一声,苦笑道:“你还是在朝中待得太短,许多事情不大明白。其实但凡对辽东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辽东军已经是烂到骨子里,别说和渤海军打,就连辽东的当地悍匪都能让辽东军丢盔弃甲。几年前五千辽东军,竟然被八百悍匪追了两天两夜,死伤惨重,你说朝廷还能指望他们守住东北?”
秦逍对辽东军了解的确实不多,毕竟自武宗皇帝将渤海打的跪地乞降之后,渤海与大唐两国边境虽然偶有小冲突,但总体而言算得上是和睦相处,也因为东北几无战事,所以世人对辽东军也就很少关注。
而北方四镇直接卫戍帝国北境,防守的敌人就是曾经聚集十万之中南下的图荪人,南方军团则是一直在盯着南疆,这两支军团自然也就成为大唐最为人瞩目的兵马。
秦逍听得苏瑜这样说,有些诧异。
他在西陵茶馆里听说书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武宗东征的故事,在说书人的口中,武宗皇帝是太宗皇帝之后,武功最为卓绝的大帝,在武宗皇帝的手中,不但将西陵完全纳入帝国的版图,而且让一度在东北狂妄无比的渤海国俯首称臣。
武宗皇帝麾下,猛将如云,大唐铁骑更是所向披靡,每当听到大唐铁骑大破渤海军的桥段时,秦逍便觉得热血沸腾,武宗皇帝在位时期,是大唐自开国之后又一次巅峰荣耀时代。
据秦逍所知,渤海臣服之后,武宗撤军回国,但为了震慑渤海人,让渤海人永远跪伏在大唐脚下,在东北设立安东都护府,挑选了精兵强将驻守东北,而那批留守的兵马,也就成了如今辽东军的前身。
辽东军是当年那支所向披靡的大唐铁骑延续,在秦逍心里,自然也是战斗力十足,可是今日从苏瑜口中才知道,今日之辽东军,和当年东征唐军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
“大人,据我所知,辽东军的前身,似乎是东征的那支唐军。”秦逍疑惑道:“为何会沦落至此?”
苏瑜叹道:“武宗皇帝设安东都护府,留驻精兵强将,当年确实是足以威慑东北各部。东北四郡,都是幅员辽阔,而且物产丰富,当年武宗皇帝留下两万精锐,东北四郡的半数赋税都充足这支兵马的军饷用度,其实也是为了褒奖他们的战功。此外东北周边包括渤海在内的大小诸国,每年都会向安东都护府送上大批的财物,这些也都被分发给了辽东军,当时辽东军在大唐各部兵马之中,待遇最好,军饷充足,衣食无忧,能够调往辽东军当兵,成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秦逍心想那边虽然气候不好,但待遇极高,也难怪大家都想去。
“本来辽东军坐镇东北,大唐东北边境也就高枕无忧。”苏瑜摇摇头,苦笑道:“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武宗皇帝东征之后,东北再无战事,辽东军吃香的喝辣的,你觉得时间一长,这支兵马还能是当年那支骁勇善战的东征之师?据老夫所知,辽东军耽于享乐也就罢了,军中官兵还在那边大肆圈地,老兵过世,子弟继承军位,整个辽东军已经成了一股力量,针插不入,油泼不进。”
秦逍皱起眉头,苏瑜轻声道:“朝廷对此当然也不会视若无睹,每位皇帝都会派钦差前往整肃,虽然也确实拎出一些人杀鸡儆猴,但辽东军在那边的根基太深,除非连根拔起,否则只是杀几个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改变。但辽东军已经成了东北的地头蛇,要想连根将他们拔起,一个不慎,很可能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朝廷要依靠他们卫戍东北,而且东北那边虽然有半数赋税充作辽东军的军饷,但至少还能向朝廷上交一半,所以这事儿也就一直拖下来,辽东军也就变得尾大不掉了。”
秦逍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摇头。
他现在才知道,大唐的问题远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的多,渤海国固然是心腹之患,成为地头蛇的辽东军又何尝不是隐患?
“当今圣人登基之后,也一直没有精力去过问辽东的事务。”苏瑜轻抚胡须,低声道:“反倒是为了帝国的稳定,还派了钦差前往赐封了不少辽东军的将领。现在东北的局面就变得很复杂,朝廷要提防渤海人,就必须加强东北的防御,可是要调兵去东北,最大的阻力就是辽东军,他们已经将东北视为他们的地盘,自然不可能让其他兵马进入东北境内。可是不调兵过去,依靠辽东军抵挡渤海军,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辽东军虽然装备不差,可是军纪松散,疏于操练,半数以上的兵士都不曾真正打过仗,比起这些年四处征战的渤海军,孰强孰弱,不言自明。”
秦逍神情凝重,心里很清楚,如果朝廷不能加强东北的防御,让东北没了后顾之忧,那么日后也就无法全力投入收复西陵的战事。
“圣人和国相既然决定制定收复西陵的战略,就一定要先稳住渤海,也正因如此,才会同意这次两国联姻。现如今渊盖无双死在大唐,再想轻易稳住渤海就不是容易的事,既然无法指望联姻能保证东北的稳定,那么就必然会对辽东军进行整肃。”苏瑜轻声道:“无法保证东北后顾无忧,朝廷也就绝不可能轻易对西陵开启战事。”
秦逍叹道:“辽东军已经尾大不掉,想要整肃他们,可不是容易的事,朝廷能派谁去做这件棘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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