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是长孙媚儿辜负了自己的信任,而且还因为自己的鲁莽,连累了麝月公主。
难道这一切都是圣人在背后谋划?
因为苏州叛乱之事,圣人对公主已经生出忌惮之心,但这也毕竟是她亲生女儿,只因为心存忌惮便对麝月下手,难免为人所诟病,甚至留下骂名,可是如果因为公主在皇宫私会外臣,再对公主下手,那可就是名正言顺了。
公主淫秽宫廷,圣人大义灭亲,维持纲常,虽然此事传扬出去必然会对皇家威仪有损伤,但世人更多的也只会唾骂淫秽宫廷的麝月。
长孙媚儿是圣人的近侍,圣人利用长孙媚儿诱骗自己入宫,而后当场抓奸。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之前遇见长孙媚儿,难道并非偶遇,而是对方故意设局?
不过圣人如果真要捉奸,为何不直接让宫廷高手直接闯进来,又何必故作不知?
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
圣人并不知情。
但今晚的事情也实在是太巧,自己刚进珠镜殿没多久,圣人就尾随而来,而且是在深更半夜,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秦逍陡然间心下一凛,难道是有人出卖了长孙媚儿?
安排自己入宫,涉及到数人,难道是其中有人将此事密报圣人?
如果是这样,长孙媚儿也要受到牵连,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秦逍心下懊恼,如果真的因为此事连累麝月和长孙媚儿,就算死了也不得安心。
“儿臣一直敬爱圣人。”麝月的声音传过来:“儿臣也一直祈念圣人安康。”
圣人叹了口气,道:“坐下说话吧!”
麝月在旁坐下后,圣人才道:“这些年,朕将江南交给你打理,却出了王母会这等事情,朕若是不做些表面功夫,满朝文武难以心服。”
“儿臣无能。”麝月声音平静:“甘受责罚。”
圣人微一沉吟,才道:“内库那边,等过两年朕自然还会交给你。朕这是在保护你,夏侯宁在杭州被杀,国相对此怨念极深,如果对你毫无惩处,他必然会煽动朝臣发难。麝月,朕是大唐的皇帝,可是朕一个人治理不了整个大唐江山,终究还是要靠满朝文武。”
“圣人的难处,儿臣知道。”麝月轻声道:“儿臣绝无不满之心。”
圣人露出一丝笑容,道:“你能这样想,朕很欣慰。”顿了顿,才道:“秦逍这次在江南立功,你觉得朕该如何赏赐?”
麝月道:“他已经是大理寺少卿,年纪轻轻提携至此,大唐立国至今并无先例,已经深得圣人眷顾。儿臣以为,若是再加官进爵,恐怕会让朝中官员心中不服。”
“你是说不赏?”
“如何赏赐,都由圣人决断。”麝月恭敬道:“儿臣以为,赏他一些金银宝物也就是了。”
圣人问道:“朕若差遣他前往江南办差,你觉得如何?”没等麝月说华,继续道:“朕决定在江南设立都护府,让他协助筹备都护府事宜。”
“设立都护府?”
“此番王母会之乱,也给了朝廷警示。”圣人平静道:“江南一旦有失,整个大唐便岌岌可危。设立都护府,江南的兵权直接由朝廷控制,军中的将官由朝廷派人担任。苏州营作乱,便是因为提拔将官的权力交到了地方将领手中,朝廷自然不能再重蹈覆辙,所有将官的家眷都留在京都,名为照顾,实际控制在朝廷手中,如此自然可以防备地方官兵作乱。”
秦逍闻言,心下一凛,暗想如果自己前往江南参与练兵,难道秋娘会被留在京都作为人质?
虽然和秋娘尚未成亲,但以圣人的耳目,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与秋娘的关系。
“秦逍虽然立下功劳,但他年纪轻轻,无论资历还是经验都尚浅,恐怕难当大任。”麝月微一沉吟,才缓缓道:“儿臣以为,让他继续在大理寺当差也就是了。”
秦逍心知麝月是故意这般说,圣人欲要提拔,麝月出言阻拦,反倒更显得二人关系并不亲密。
“你能够安然回京,秦逍居功至伟。”圣人淡然一笑:“他护卫有功,你也该提携他才是。”
麝月想了一下,终于问道:“儿臣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很少有事向朕请教。”圣人的声音柔和了不少:“你想问什么?”
“秦逍不过是西陵的一名小吏,进京之后,圣人眷顾有加,他并未立下什么功绩,短短时日,圣人便将他提拔为大理寺少卿。”麝月不失恭敬道:“大唐立国至今,从无人不满二十岁便即擢升为四品官员。圣人此前也从未如此破例提拔,儿臣心中一直很疑惑,为何圣人会对秦逍如此看中?”
秦逍顿时竖起耳朵,心想麝月真是善解人意,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在自己心头,始终不明白圣人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垂青。
圣人凝视麝月,淡然一笑,道:“你觉得真很眷顾他?”
“儿臣以为,满朝文武也是如此看法。”麝月道。
圣人忽然站起来,麝月忙起身要去搀扶,圣人却是摇摇头,缓步走到一面屏风前,这面屏风距离床榻几步之遥,麝月顿时紧张起来,秦逍听得脚步声靠近,也是心中紧张。
屏风上是一副山水图,山水相连,气势磅礴。
“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唐江山。”圣人看着屏风上的屏画,平静道:“朕不瞒你,秦逍进京前,御天台那边就观测出天象有异,太白入月!”
麝月蹙眉道:“太白入月,是否是说有刀兵之灾?”
“你也知道星象?”圣人显然有些诧异,回过头来。
“儿臣无事的时候,看过几本星象之学,略知皮毛。”麝月谦逊道:“太白入月似乎不是什么吉兆。”
圣人颔首道:“不错。御天台观测的星象,预言太白入月祸起东北,凶险至极。”
“难道是渤海国?”
“东北方向对大唐威胁最大的自然是渤海。”圣人道:“不过大凶之象却因为杀破狼命局的改变被化解。”
秦逍听得有些头疼,他对星象之学一无所知,圣人口中的太白入月和杀破狼命局让他满脑子迷糊。
“杀破狼命局乃是至凶之局。”麝月微有些吃惊:“一旦杀破狼命局形成,便会天大乱,血流成河。”
圣人微点头道:“杀破狼命局形成,太白入月祸起东北,我大唐也就危在旦夕。要破除至凶之局,便只有另组命局。”顿了顿,淡然一笑:“天佑大唐,如今杀破狼命局已经被摧毁,注定无法成局,反倒是另组了紫微七杀局。”
“紫微七杀局?”麝月疑惑道:“圣人自然是紫微帝星,那七杀……?”见得圣人一双眼眸正盯着自己,陡然间想到什么,花容微微变色:“难道……难道秦逍是七杀命星?”
窝在锦被中的秦逍听到二人声音就在近处,连大气都不敢喘,听得麝月此言,虽然尚不明白什么是紫微七杀局,但却知道非比寻常,暗想这七杀命星又是什么鬼东西?难道圣人提携自己,就是因为这七杀命星的缘故?
圣人微微点头:“不错,按照大天使的推算,秦逍便是七杀命星。紫微七杀局,紫微帝星是主星,七杀命星是辅星,两者合为紫微七杀局,不但破除杀破狼命局,亦将太白入月消弭于无形。你现在可明白朕为何要提携秦逍?”
“有七杀命星辅佐,紫微帝星稳坐中府,难以撼动。”麝月道:“原来……原来圣人破例提拔秦逍,是因为这个缘故。”
秦逍虽然不懂星命,但圣人和公主这几句话一说,他已经隐隐明白其中的关窍。
紫微七杀双星组合,显然对大唐和天子有百利而无一害,破除了杀破狼和太白入月两大凶局,这其中要紧的便是七杀命星辅助紫微帝星,由此可见,天子必然对自己的辅星庇护有加。
他此时终于明白,圣人是将自己当成了辅助她的七杀命星,这才极力庇护。
否则自己又怎可能在未建功绩的情况下被提拔为大理寺少卿,而自己斩杀成国公府的七名侍卫,圣人竟然没有惩处,换做其他人,得罪了成国夫人这位皇亲国戚,肯定是人头落地。
圣人为了保护辅星,甚至将成国夫人逐出京都。
秦逍此前对这一切都是感到匪夷所思,但现如今却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我是七杀命星?”秦逍心下好笑,但御天台如此推算,而且圣人深信不疑,肯定不会没有道理,心下狐疑,难不成自己真的是七杀命星,前来京都,真的是为了辅佐天子?
“秦逍是七杀命星,你觉得紫微帝星又是谁?”圣人盯着麝月眼睛,这一瞬间,目光竟然变得锐利无匹,就像刀子一般。
第844章 母女
秦逍自然也听出圣人语气中的森冷,心下一沉,一股寒意袭遍全身。
圣人这句话,本是一句废话。
紫微帝星当然是天子。
可是在这种时候,圣人问出这句废话,当然不简单。
麝月也是神情一僵,显然没有想到圣人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怔之后,立刻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惶恐:“紫微帝星是天子,当然是指圣人!”
“不错。”圣人淡淡道:“可是你也知道,许多居心叵测之徒,暗地里污蔑朕得位不正,在他们的心中,恐怕从没有将朕视为天子。甚至有人一直觉得这大唐江山应该姓李,朕出身夏侯家,根本算不得大唐天子。”
麝月低着头,当然知晓这几句话的分量,自己但凡说错一个字,更会加深圣人对自己的忌惮,声音坚定道:“圣人天命神授,没有人能否认圣人的天子之位。”抬起头,看着圣人的眼睛道:“圣人能够坐在太极宫的龙椅上,就证明上天已经将君权授予圣人,否则圣人现在也不会坐在那里。”
圣人闻言,微一沉吟,本来颇有些冷峻的神情缓和下来,淡淡笑道:“朕的女儿,终究是聪慧的。”
秦逍此时却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不能与麝月走得太近。
圣人对紫微七杀局深信不疑,认定七杀辅星乃是辅佐紫微帝星的命星,可是圣人方才这一句问话,分明是不确定紫微帝星到底是谁。
如果她自己都有所怀疑,那么自然会疑忌麝月。
大唐如果姓李,那么她出身夏侯家,就与星象不符,而麝月是李唐皇族硕果仅存的两名公主之一,若是以李唐为正统,那么紫微帝星未必不会应在麝月身上,如此一来,自己身为七杀命星,辅佐的便是麝月,若是紫微七杀聚集,当然会对当今圣人的地位产生巨大的威胁。
圣人心中既然对自己的皇位存有疑虑,也就不可能让麝月和秦逍靠近。
秦逍心下完全释然,圣人对自己的器重提携,缘由就在于认定自己是七杀辅星,而她不愿意看到自己与麝月靠近,却是因为怀疑紫微帝星的命相应在了麝月的身上。
如果不是今夜入宫,自己恐怕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他忽然想到,圣人既然将这个秘密说出来,肯定是因为并不知道自己身在珠镜殿内,毕竟如此隐秘之事,圣人绝不可能让自己知道。
难道圣人今夜前来,确实只是巧合?
他心下微微松了口气,便听到圣人声音传过来:“渤海使团入京的事儿,你是否已经知道?”
“儿臣一直在宫里,并不知此事。”麝月道。
圣人淡淡道:“渤海王向我大唐求亲,朕既然让他们派出使团,自然是要允诺这门亲事。”顿了顿,才问道:“你觉着该让谁下嫁渤海?”
“此等大事,儿臣不敢擅言。”麝月恭敬道:“圣人既然已经决定答允,自然想好了人选。”
“你觉将媚儿下嫁渤海如何?”
麝月显然很意外,吃惊道:“长孙媚儿?圣人……要让她去渤海?”
“你似乎很意外?”
“是。”麝月轻叹道:“长孙媚儿在圣人身边伺候了十多年,担任舍官也有六七年的时间,圣人对她一直疼爱有加,而且她也确实能为圣人分忧,儿臣实在没有想到圣人会将她送出去。”
圣人盯着麝月,淡淡道:“你似乎有些不满?”
“儿臣不敢。”麝月立刻道:“儿臣只是感到意外。”
“朕是天子,考虑的是整个大唐。”圣人平静道:“朕确实很喜欢媚儿,不过为了大唐,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即使是朕最欣赏的人,只要能为大唐换取利益,朕可以舍却。”
麝月笑道:“儿臣对母亲这句话深信不疑,母亲为了大唐,从来都不会妇人之仁。”
她突然称呼“母亲”,而且语气之中带着嘲讽,秦逍闻言,心知不妙。
果然,圣人冷笑道:“朕知道你一直在为赵家的事情怪朕,让你年纪轻轻成了寡妇,你当然心中怨恨。”
“母亲错了。”麝月摇头道:“儿臣不怪罪母亲诛灭赵家。你明明已经筹划要剪除赵氏一族,为了稳住赵家人心,却将我嫁到赵家,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想好让我成为寡妇。十几年前我就已经知道母亲的手腕,如今送出一个舍官,实在算不得什么。”
圣人冷冷道:“不错,即使是要将你远嫁渤海,朕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既然如此,母亲何不将我直接送到渤海?”麝月笑道:“真正的大唐公主下嫁渤海王,渤海人一定会对母亲感恩戴德,说不定因为这门亲事,自此就臣服在母亲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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