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宇文承朝的建议,钱归廷未必会改变初衷,不过袁长龄显然对宇文承朝的提议十分赞同,钱归廷本就没有领军的经验,袁长龄既然赞同,他也就没有异议。
“既然如此,回去之后,我立刻向将军禀报。”宇文承朝起身道:“天亮之后,左军向西北方向移动,构筑屏障保护苏州营侧翼。”
袁长龄微笑点头道:“那太湖军就交给左军了。”
翌日上午,左军果然开始调动,毕月乌一部人马两千于众饶过沭宁城,抄往城南,而左军主力则是向西北方向移动,傍晚时分,在距离西峡山不到十里处扎营,完全堵住了太湖军向沭宁城靠拢的道路。
左军的调动,城头上的秦逍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派了一队人马去往南城外,不过没有任何攻城武器,看样子并不打算攻城,只是堵住南边出城的道路。”得到禀报后,陈曦向秦逍道:“左军主力看样子是要盯住太湖军,防止太湖军从侧翼袭击,负责攻城的应该就是苏州营了。”
上次和太湖王夜谈,太湖王看上去成竹在胸,也让秦逍心里踏实不少,不过如今情势有变,左军收编右军,兵力众多,而且移动前往防住太湖军,秦逍不知道战场的变化是否打乱太湖王的部署。
“苏州营不是之前攻城叛军能够相提并论。”秦逍依稀看到苏州营主力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夕阳照在苏州营将士身上,铠甲泛着冰冷寒光,神情凝重:“他们有护甲在身,而且装备精良,这一次是真正的恶战了。”
城头守军也都是肃然,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战。
落日余晖之下,号角吹起,声音苍漠广阔,军鼓阵阵,五千兵马在军鼓声中,已经向北城门缓缓推进过来。
第712章 血战
号角声中,盾牌兵冲在前面,这些盾牌厚实无比,盾牌连着盾牌,组成了一道几乎没有缝隙的铜墙铁壁。
守军见得那面铜墙铁壁推进过来,心下倒是骇然。
前番叛军攻城,都是挥舞着兵器往前冲,很少看到有盾牌保护,也正因如此,当时的叛军就成了城头箭手的箭靶子。
今次攻城的敌军却有着充足的盾牌,而且训练有素,盾牌掩护着身体,坚守甚至无从下手。
秦逍也是骇然。
钱家利用苏州营作为掩护,准备了精制的装备,士兵不但有皮具护甲,而且打造了数量众多的盾牌,此刻敌军就像全身都是厚甲的巨兽,一点点地向猎物走过来。
比起前番叛军攻城是的混乱,苏州营的队形井然有序,有将官挥舞着令旗指挥行动。
数百名弓箭手跟在盾牌后面,渐渐靠近到城下,秦逍隐隐看到盾牌后面甚至有人拿着火把,天色还没有暗下来,这时候准备火把不知意欲何为,还没有弄清楚,敌军弓箭手已经从盾牌之间向城头一阵乱箭。
“火箭!”
有人惊呼出声。
秦逍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从城下射过来的箭矢,箭头上竟然绑着油松,射出的火箭落在城头,顿时一片火星。
苏州营的有充足的箭手,这一轮火箭射过来,城头的守军已经出现紊乱之像。
城头的箭手虽然立刻反击,但箭手的数量远不能与苏州营相提并论,而且敌军有厚盾作为掩护,对他们的威胁极小,反倒是对方的火箭连续不绝,无数火箭落在城头。
沭宁县城的城墙不算高,对方的火箭足以射到城头上,虽然射到城头的时候力道衰减不少,却还是有不少兵士中间。
城头上备有上百桶火油,只等着敌军靠近城墙跟泼油焚烧,但此刻有不少火箭落在油桶里,顿时点燃火油,火光熊熊。
“小心火油。”秦逍见的不远处一通火油着火,吃惊道:“别让火箭落进去。”
为了方便向城下泼油,油桶都没有盖子,火箭如雨,只片刻间,已经有十几桶火油烧起来。
敌军一阵乱箭,并非以射杀守军为目的,显然就是要打乱守军的阵脚,在城头陷入一片惊乱之时,敌军已经加快了冲击的速度,盾牌兵依然掩护着弓箭手向城头连续放箭,后排两千精壮王母信徒在令旗的指挥下,已经从两边饶过,抬着云梯迅速向城墙靠近过去。
守军零星的箭矢射下来,根本无法阻止敌军靠近。
军鼓声震动四野,敌军显然也看到城头陷入混乱,士气大振。
敌军靠近城墙跟下,守军在秦逍和陈曦的指挥下,已经从慌乱之中回过神来,云梯搭上,守军立刻搬起石头向城下砸过去,一时间大石纷飞,那些燃着的火桶也从城头泼下。
只是敌军的箭手之中,不乏箭术极为了得的精兵,瞧见城投守军抬着油桶要往城下泼油,射手立时直接向那些守兵射过去,守兵中箭过后,非但没能将油桶的火油从城头泼下,反倒是洒在城头,火箭落在上面,大火熊熊,瞬间便有不少守兵被大火烧着。
“大家都听着,不要乱。”秦逍运起内力,声音响彻城头:“后面就是咱们的父母姐妹,绝不能让他们越过这道城墙。”
不错,背后就是自己的家眷,父母妻儿的生死都取决于能否守住这道城墙。
苏州营的攻势与前次叛军攻城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攻城极有节奏,以火箭压制打乱守军,再趁机靠近城墙搭上云梯,而身着护甲的苏州营刀兵也已经迅速冲上,一手拿着小面盾牌,一手握着刀。
城墙根下已经是烈火熊熊,只是要向城下投掷巨木重石已经是极为危险的事情,敌军箭手开始几轮只是向城头乱射,但此刻却是对准从城垛后面露头的守兵,只是片刻间,已经有数十人死伤在敌军箭手的利箭之下。
城头火光大作,但守军兵士并没有束手待毙。
无论如何,城中有他们的亲人,他们是城中数万人的希望。
守兵们一面灭火,一面冒死向城下投掷巨石,成桶的火油依然向城下泼去,城上城下,都是火光一片。
钱归廷骑在马背上,远远望着城头,见到双方攻守激烈,自己手下的攻城兵马明显占了上风,心下欢喜。
他禁不住向西北方向望了一眼,一旁的袁长龄轻笑道:“公子放心,他知道怎么做。”
钱归廷见袁长龄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下振奋,向鼓手那边望过去,两面军鼓立在鼓架上,身体健壮的鼓手正在拼命擂鼓,以振士气,钱归廷翻身下马,过去从鼓手手中抢过鼓槌,亲自擂鼓。
敌军虽然也有不少死伤,但终究还是有不少人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头。
城头的守军早有准备,敌军刚从墙外露头,立刻便有数名守兵一拥而上,大刀长矛全都招呼过去。
双方战况激烈,舍生忘死。
左军大营这边,却也已经是全军准备。
近万左军将士刀枪在手,严阵以待。
文仁贵此时不看西峡山,却是骑在马背上,面朝沭宁城方向,身后跟着宇文承朝和一众部下,除了宇文承朝,其他人都是跟着文仁贵多年,许多甚至是从青州一路追随,对文仁贵忠心耿耿。
“将军是否想好了?”宇文承朝看着文仁贵问道。
文仁贵扭头看了宇文承朝一眼,平静道:“你应该知道,我这步一旦踏错,想后悔也来不及,而且关乎到的是无数人的生死。”
“正因为关乎到大家的前程,所以才要义无反顾。”宇文承朝凝视文仁贵。
夜风习习,文仁贵手按腰间佩刀刀兵,沉默着。
苏州营的兵士骁勇善战,不少人已经翻过墙头,到了城头上,虽然城头守军占据了人数的优势,但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如何能与训练有素的精锐甲兵正面搏杀。
好在董广孝邀请了众多的江湖同道前来助阵,这些人大多数在江湖上也是些寂寂无名之辈,不过多少也有些功夫在身,而且董广孝将大半江湖同道都部署在北城这边,此刻这群人就成了厮杀的主力,应付登上城头的精兵,自然不会落下风。
登上城头的精兵很快就被解决干净,城头上已经是横七竖八躺满了尸首。
厮杀声惨叫声连成一片,秦逍身先士卒,一面指挥守军继续以巨木乱石杀伤城下敌军,一面迎上登上城头的精兵砍杀过去。
钱归廷脸色已经难看起来。
他本以为以苏州营精锐的实力,攻城最困难的问题就是登上城头,只要能够登上城头,这场攻城战也就几乎等于胜利。
从苏州城出发之前,就在钱光涵亲自主持下,制定了攻城的计划。
苏州营最大的优势,就是兵种齐全,虽然只有三千人马,但有五六百精骑兵,多年下来,全营官兵至少有半数都能够弯弓射箭,此外拥有齐整的装备。
攻城的时候,骑兵派不上用场,但盾牌手和弓箭手却是必不可少。
钱家也从右神将口中了解了上次攻城失利的原因,知道沭宁城准备了大量的火油。
于是钱家制定策略,弓箭手前几轮射箭之时,使用绑有油松的箭矢,点火之后,火箭落在城头,一时还灭不了,只要有火箭落在油桶内,反倒是让城头失火。
火箭造成城头失火,再以箭矢压制城头的守军,趁机冲到城下,搭上云梯登城作战。
计划也确实如愿进行,钱归廷亲眼看到众多兵士翻过了城垛,心中欢喜不已。
他本以为守城的不过是从城中拉来的普通百姓,苏州营的精兵对付那些未经训练的百姓,以一敌五那是不在话下,只要精兵登城,接下来必然是对城投守军的一通屠杀。
可眼下的情况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城投守军不但抵住了精兵的攻势,甚至依然有余力向城下的叛军发起攻击。
他将手中的鼓槌丢开,脸色难看至极。
城头之上,秦逍连斩数人,甚至一脚将刚登上城头的一名兵士踢飞出去,活活从城头落下去摔死,这时候又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瞧了一眼,见董广孝已经带着大批人手过来。
“南城外的叛军没有云梯,无法攻城。”董广孝手握长剑,“我让龚魁守住那边,带人过来支援。”瞧见一名叛军从城垛外探出头,二话不说,冲上前去,长剑刺出,剑锋直接刺穿了那兵士的喉咙。
“烧了他们几架云梯,他们现在只剩不到三十架。”秦逍大声道:“董大人,你带人负责盯着这边的云梯,右边的都交给陈少监的人,上来一个杀一个,我去守住大门,以免他们趁机撞门。”
“好。”董广孝拔出长剑,大叫道:“兄弟们,不要乱,来一个杀一个,盯紧云梯,看看他们有多少人来送死。”
钱归廷眼见得手下的精兵一个接一个从城头上落下来,凄厉的哀嚎不绝入耳,双手握拳,便在此时,忽地感觉到地面微颤,眉头一紧,很快就听到有人叫道:“左军杀过来了,左军杀过来了!”
第713章 投诚
攻城的兵马自然听不到后面的叫喊声。
钱归廷在攻城之前,就对手下将士许以重诺,只要攻下沭宁城,必然是重赏所有人。
重赏之下的勇夫自然是悍不畏死,虽然登上城头的兵士一个接一个从城头落下来,但后面依然是奋不顾身,持续对城池猛攻。
城头的箭手已经完全被压制,甚至已经腾不出手射箭还击,只是与叛军肉搏。
而叛军也早已经趁此机会,数十人抬着数根巨木冲到城门下,盾牌手护住上面的落石,以巨木撞门。
但叛军后方的兵士们已经听到了大地似乎在颤抖的声音,又听到数名骑兵大声叫喊。
钱归廷看向西北方向,天色早已经暗下来,却依稀看到远处有黑压压的兵马向这边冲过来。
“统领,左军向咱们侧翼冲过来了。”有骑兵惊慌向钱归廷禀报:“他们来势汹汹,不像是前来助阵。”
“先生……!”钱归廷看向袁长龄。
袁长龄神情严肃,道:“立刻撤兵,鲁校尉,你带兵骑兵断后,挡住左军。”
一名身着甲胄的部将立刻挥舞马刀,大声道:“骑兵听令,随我堵截左军!”催马向左军方向迎过去,三百多名骑兵立刻紧随其后。
鸣金之声响起,正在猛攻城池的叛军听到鸣金之声,这才回过神来,听得有人大声叫道:“撤兵,撤兵!”
左军正迅速向城池方向挺进过来。
文仁贵一马当先,宇文承朝紧随其后,在后方,便是黑压压的左军将士,文仁贵挥刀大叫道:“苏州营与右神将同流合污,杀害左神将,为左神将报仇的时候到了。所有人都听着,砍下他们的人头,用人头来领赏。”
左军有近万兵马,声势浩大,在这样的气势之下,许多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兵士也是热血上涌。
其实也有不少兵士心中奇怪,暗想苏州营分明是友军,怎地突然会对苏州营发起攻击?
但军令如山,文仁贵现在是左军统帅,一声令下,原本隶属于他的兵马立刻遵令行事,而宇文承朝的井木犴一部将士见得星将紧随文仁贵,自然也只能追随,其他人见状,也没时间多想。
苏州营全力攻城,本来是将侧移交给左军掩护,谁能想到太湖军没有杀过来,左军反倒是叛了。
侧翼受袭,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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