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昨日淮阳侯夏侯杰提到过夏侯倾城,秦逍此时定然是懵然不知,不知道成国夫人提及的倾城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对夏侯倾城倒已经有了印象,心里却是诧异,暗想夏侯倾城回京之后,也不知道对几个人提到了自己,淮阳侯知道那件事儿,想不到成国夫人也是知道,只能拱手道:“倾城小姐在龟城确实遇到一点小麻烦,小臣当时替她解了围,不过当时并不知道倾城小姐的身份,换了别人,小臣同样会出手相助。”
“含月,难得今日大家玩的开心,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成国夫人微笑道:“这宫人有错,打发她去浣衣局就是。”
秦逍听成国夫人称呼麝月公主为“含月”,心想看来这是公主的名字,大唐皇族为李姓,那么麝月公主的真名就应该是李含月了。
麝月看了成国夫人一眼,嗔道:“姨娘,我已经饶过了他,现在连个宫人也不能惩处了?这宫里还有没有法度?”
“你若觉得姨娘多嘴,就当姨娘没说就是。”成国夫人笑道:“姨娘倒不至于为了一个宫人向你说情。”
秦逍其实早就看出来,这成国夫人的样貌还真与麝月公主有几分酷似,只不过年岁大了麝月许多,自然比不得麝月青春貌美,而且气质也是想去甚远,但看眉宇间的风情,年轻时候必然也是一位颠倒众生的大美人。
麝月称她为姨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成国夫人应该是当今圣人的亲妹妹,也是出自夏侯家。
“姨娘这样说,就已经是在责备我了。”麝月幽幽叹了口气,娥眉微挑,道:“只是我若就此饶过这宫人,倒像是将宫中法度不屑一顾了。既然是秦逍想要保她性命,那就给秦逍出道题,他若是能够答上来,本宫就饶了这贱婢。”
成国夫人笑道:“这倒是好,生死掌握在秦逍手里,就看秦逍能不能保住她了。”向另外两名贵妇道:“你们都想想,看看有什么好玩的谜题,让这位秦大人答题。”
秦逍心中感叹,那宫人命悬一线,生死却在一道谜题上,这几名贵人却是将一个少女的生死放在游戏之上。
“我这里倒有一题。”一名贵妇想到什么,道:“前阵子得了一题,到现在还没有想出解决的法子来,正好让秦逍来解答。”
麝月“哦”了一声,问道:“什么题目?”
那贵妇道:“说是有一大户人家,养了十只老母鸡,每只老母鸡生了一只蛋,然后又都孵出了一只小鸡。”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成国夫人笑道。
“姨娘别打岔。”麝月饶有兴趣:“继续说。”
“可是有一天这十只老母鸡和十只小鸡混在一起,无法分辨出哪个小鸡是哪个母鸡的孩子。”那贵妇笑盈盈道:“秦逍,你说该如何分辨?”
这题目一出,在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成国夫人道:“这怎能分辨的出来?除非事先做了记号。是了,主人每日喂养,应该能辨识的出来。”
“错了。”麝月笑道:“主人就是因为无法分辨出来,才请人帮忙。秦逍,如果是你,头一遭见到这群母鸡小鸡,该如何分辨?”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儿似笑非笑凝视秦逍,唇角亦带着浅浅笑意。
长宁公主低着头,若有所思,似乎已经在想着该如何分辨。
拖拽宫人的两名太监也早已经停下手,那宫女跪伏在地,两名太监一左一右站在后面,直待秦逍无法解题,立时便将宫人拉下去杖毙。
“公主,如果小臣侥幸答上来,是否就能饶她一命?”秦逍问道,免得麝月又有其他说辞。
麝月淡淡道:“本宫既然答应,自然就不会反悔。”
“小臣明白了。”秦逍一拱手,道:“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小臣恰好知道,鸡儿的天敌乃是老鹰,此外鸡儿也畏惧鹞子,母鸡和小鸡混在一起,如果有一只老鹰突然出现,那么小鸡畏惧,惊慌之下,定然会躲到母鸡的翼下。如果找不到老鹰,也可以让人模仿鹞子的叫声,市井中多得是擅长口技的师傅,找一名口技师傅在院外模仿鹞子的叫声,小鸡同样会因为害怕躲到母鸡身边。如此一来,十只小鸡都会跑到自己母亲翼下,瞬间也就能够分辨出哪只小鸡只哪只母鸡所生,却不知这样的答案是否满意?”
长孙媚儿拍手道:“好聪慧,以此方法,自然是能够立时分辨。”
出题的贵人却也是诧异道:“这法子还真是巧妙无比,不错,鸡儿的天敌确实是老鹰和鹞子,只要它们的天敌出现,小鸡自然慌乱害怕。”
成国夫人也笑道:“如此难题,被秦逍轻松化解,看来这孩子还真是聪慧过人。”
秦逍只是看着麝月,知道这答案是对是错,完全由麝月来决断,麝月本是风姿绰约地斜依在软塌上,听得秦逍所言,却是坐起身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向那刘太监道:“将她送去浣衣局吧。”
她此言一出,也就等若是满意了秦逍的回答。
刘羡阳立时吩咐人将那宫人送去浣衣局,浣衣局虽然环境恶劣,但至少是保住了性命。
秦逍松了口气,若是这宫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被杖杀,秦逍却是良心难安。
“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麝月瞥了秦逍一眼,淡淡道:“还不去含冰殿候旨?”
秦逍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早就想离开,听得麝月放话,立刻拱手,也不废话,转身匆匆而走。
麝月望着秦逍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长孙媚儿却是瞥了麝月一眼,神情柔和,倒是成国夫人起身来,道:“天已晚了,再不出宫,晚上就要留在宫中住宿了,就此散了吧。”
麝月含笑道:“姨娘以后要时常入宫,兮兮总是念叨着你忘了咱们。”
“家里事情多,我有闲暇,自然是要入宫的。”成国夫人微笑道:“含月,你也莫老待在宫里,圣人不曾束足于你,你也经常去我那边走动走动。”
麝月叹道:“宫里虽然人多,可是没几个贴心的人儿,媚儿虽然贴心,却总要伺候在圣人身边,我也是要好不容易才能和她聚一聚。好在身边还有兮兮,否则真是闷死了,等哪天就出宫去看姨娘。”
“含月,有些话别人不方便说,做姨娘的还是说两句,你也别着恼。”成国夫人叹道:“你回宫也快十年了,圣人多次和我提及过,想让你再次下嫁,终归是个女人,总要有个归宿。我此前和你说过几次,你都是不放在心上,这朝中多得是文武双全的俊才,你若真的看上了谁,和姨娘说一声,姨娘巴不得去做这个媒。嫁了人家,总比一个人孤零零要强得多。”
麝月娇媚一笑,道:“姨娘一直帮我惦记着这事儿吗?”
“圣人处理朝政,日理万机,我这做姨娘的不帮你惦记,谁来惦记?”成国夫人道:“虽说这天下能配得上你的男儿凤毛麟角,却也不是没有,姨娘平日观察,京都之内,也有四五个还算合适。”
长孙媚儿在麝月边上坐下,柔声道:“成国夫人一片好心,恕媚儿直言,公主挑选一名如意郎君下嫁,有了归宿,圣人也会心中欢喜。”
“要嫁也要将你先嫁出去。”麝月笑盈盈道:“姨娘,莫不如你帮我们的长孙舍官也挑个如意郎君,长孙舍官才高八斗,样貌更是万里挑一,这样的美人儿,垂涎她的男人从京都可以排到北疆。”眼珠子一转,想到什么,道:“是了,安兴候年纪和咱们长孙舍官相若,不如姨娘做媒,将长孙舍官许了给安兴候,如此咱们就是亲上加亲了。”
第480章 星命鼎定
长孙媚儿闻言,伸手轻拍在麝月手臂上,责怪道:“堂堂公主,竟然说这样的话,我可不依。”
“长孙舍官,含月这话倒也不是说笑。”成国夫人显得兴奋起来,伸手拉住长孙媚儿皓腕,道:“含月说的不错,长孙舍官貌美如花,而且才情不下于那些状元郎,若是让长孙舍官参加科举,定然一举夺魁,是个女状元。这样才貌双全的佳人,若不嫁人,岂不可惜?”
“夫人,媚儿这辈子要一直伺候在圣人身边。”长孙媚儿立刻道:“早年就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嫁人。”
成国夫人道:“真是孩子话,便是圣人,也不会想着让你一辈子伺候。含月提及安兴候,我倒也想起来,安兴候今年刚满二十八,比媚儿只大了三岁年纪。兄长早早就曾要给他娶亲,京都多少名门望族的小姐都想嫁到夏侯家,可是安兴候却是固执得很,非说如果不能遇见让他心动的姑娘,宁可不娶,为此兄长可没少骂。”
麝月轻笑道:“若不是淮阳侯给国相生了两个孙儿,这才让安兴候松脱一些,否则国相便是绑了也要给安兴候成亲。”
“谁说不是。”成国夫人叹道:“每次去国相府,我那嫂嫂就拉着我不放手,一直念叨着安兴候的婚事。”看着长孙媚儿柔美的面庞,就像是突然发现了至宝,道:“我也不瞒你,其实早在两年前,嫂嫂就提及了长孙舍官,想着若是长孙舍官能够下嫁到国相府,那实在是夏侯家的荣耀,只是因为圣人身边也离不得长孙舍官,所以也不敢开口。”
长孙媚儿见成国夫人不似是在说笑,美眸之中划过一丝惶恐,只听成国夫人继续道:“今儿含月既然提起来,我想着这事儿倒也不是不成。圣人宠爱长孙舍官,自然不会让长孙舍官没有归宿,我出宫之后,便去国相府,和他们商量一番,如果安兴候没有意见,我就出头做这个媒人,亲自去和圣人说,说什么也要将圣人身边这个宝贝抢回夏侯家。”
“夫人不可。”长孙媚儿花容失色,竟是挣开成国夫人的手,后退开去。
她的动作有些剧烈,在场众人都是一怔。
成国夫人微蹙眉头,问道:“长孙舍官不愿意?”
“夫人,媚儿……媚儿刚刚说过,只想伺候在圣人身边,并没有想过婚嫁。”长孙媚儿略有些慌乱,但迅速整理情绪,唇角带笑:“说的是公主的婚事,怎地谈到我身上。”
“夏侯家的先祖是开国功臣,画像还挂在凌霄阁。”成国夫人显然有些不悦,看着长孙媚儿道:“圣人也是出自夏侯家,至于安兴候,担着龙鳞尉一职,并非自家人夸自家人,安兴候无论文采还是武功,在京都世家子弟中,那也是出类拔萃,这样的人物,长孙舍官若真是嫁了给他,并不辱没。”
长孙媚儿听出成国夫人言辞之中的锐利,急忙道:“夫人误会了。安兴候何等人物,媚儿只是宫中舍官,怎能配得上如此俊才?而且媚儿家世平平,怎能与夏侯家相提并论。”
成国夫人闻言,重新露出笑容道:“你若是有此担心,倒也不必。夏侯家不似其他世家,娶妻非要门当户对看中出身,夏侯家娶亲,是要看中人就好。长孙舍官虽然家世不是皇亲国戚,但也是书香门第,更在圣人身边历练多年,这样的美人儿,夏侯家自然是欢喜。”向麝月公主道:“麝含月,安兴候是你表兄,这门婚事,你可也要帮着张罗一下。”
麝月含笑道:“我家媚儿要是让我帮忙,我自然不会推辞。”
“长孙舍官,这可要恭喜你了。”边上贵妇笑道:“你本就受圣人宠爱,若是能嫁到夏侯家,还真是亲上加亲了。”
长孙媚儿并不说话,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不置可否。
“今儿这一趟没有白入宫。”成国夫人却颇有些欢喜:“赶紧散了,我出宫后,直接去国相府,说什么也要定下这门婚事。”
太液园这边谈及长孙媚儿的婚事,秦逍却已经匆匆顺着原路回到了含冰殿。
今日入宫,能见到麝月公主倒是秦逍没有料到,虽然麝月公主风华绝代,乃是天下无双的绝色美人儿,但方才发生的那一切,秦逍宁可不曾见过她。
好在不但自己有惊无险,连那名受自己牵累的宫人也保住了性命,这才让秦逍心安。
说也奇怪,回到殿内,脑中并没有太多去想麝月,反倒是那长孙舍官的音容笑貌一直在脑海中浮现。
长孙舍官温柔动人,最要紧的是今日明显帮助自己解围。
他与长孙媚儿从无见过,却不知她为何会那般关照自己。
想到长孙媚儿那温柔似水的笑容,秦逍嘴角也不自禁泛起一丝笑意,心想麝月公主的笑容虽然风情万种,但自己却还是更喜欢长孙媚儿那宛若春风般暖人心的微笑。
在殿内又等了好一阵子,又有宫人送来饭菜,依然是在民间极罕见的珍馐。
上午便即入宫,可是等到天黑,竟然还不曾有人过来传召,秦逍心下愈发奇怪,暗想难道是圣人政务繁忙,竟然忘记召见自己入宫觐见?
他询问宫人,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那宫人被牵累之故,没有一人敢应声,只是低着头,只当听不见。
秦逍心中郁闷,暗想天都黑了,自己总不成还要在宫里一直等下去,可是没有圣人的旨意,自己连出宫也是不能。
先前自己离开含冰殿,差点就没了性命,这一次却是万万不敢再离开含冰殿半步。
吃过晚饭,又等了许久,四下里一片死寂,秦逍心知圣人应该不至于夜里传召自己,看来自己真的要在这冷清的宫殿里过夜,要命的是竟然没有人张罗着给自己安排睡觉的地方,无奈之下,自己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迷迷糊糊却是睡着。
月华高升,紫微宫南边的太微城内,亦是一片清幽。
御天台肃穆恢弘,檐高三重,灵鹤玉柱,透花棂窗,飞檐排角,一砖一瓦独具匠心,可谓是鬼斧神工。
月光照射在御天台宫殿顶部那尊雕刻着日月星辰的引龙台上,一身白衣如雪的帝国大天师背负双手,仰望天幕,夜风拂过,吹起他用一根带子系住的白发,飘逸出尘,仙风道骨。
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大天师没有回头,只等到脚步靠近停下来,身后传来声音:“凤镜!”
大天师身体一震,缓缓转过身,月光之下,只见大唐圣人正站在自己身后几步之遥,圣人方额广颐,眉目修长,身形珠圆玉润,开胸的绮罗衫子、金色的批帛绕肩覆地,雍容华贵之中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仪。
圣人驻颜有术,虽然半百之年,但看上去也不过四十来岁,一双眸子清亮深邃,看不到半点朦胧。
大天师僵了一下,却迅速跪倒在地,拱手道:“道臣袁凤镜,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人娥眉微蹙,但瞬间展开,并没有让大天师立刻起身,缓步前行,经过大天师身边,也站在引龙台上,仰望夜空,平静道:“朕似乎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大天师跪在地上没有改变方向,背对着圣人:“道臣一直在御天台。”
“你是在责怪朕?”圣人轻叹道:“同在宫城之内,足足三年不曾相见?”
大天师立刻道:“道臣不敢,道臣能够在御天台效忠圣人,已经是心满意足。”
“起来说话。”圣人淡淡道。
大天师站起身,转身站在圣人身后,身体微躬,低着头。
圣人回头看了一眼,见大天师低着头,轮廓极为优美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沉默了片刻,终于道:“朕过来,是想亲自看看星象。先前让魏无涯过来,他自然已经说了。”
“是。”大天师袁凤镜恭敬道:“魏公公的意思,圣人似乎找到了七杀命星,而且已经召入了宫中。”
“朕召他入宫,尚未传见。”圣人望着夜空,背对袁凤镜,“朕不能肯定他就是七杀命星,所以想让你观测天象,瞧瞧他是否就是朕的辅星?”
“七杀命星入紫微中府,命星与紫微星便会璀璨夺目。”袁凤镜平静道:“紫微帝星富贵至极,君临天下,七杀命星入中府,便是紫微帝星的辅星,亦是大杀星,紫微七杀命局一成,气势无与伦比,所有的形象命局之中,唯一能与之相媲美的,便只有紫微破军命局。”
圣人唇角泛起一丝浅笑:“太白入月,破军难求,唯一的命局,只能是紫微七杀局了。”
“是。”袁凤镜仰首观天,镇定自若:“道臣刚刚观测天象,七杀星已经入了紫微中府,而紫微帝星更是璀璨夺目,道臣恭贺圣人,紫微七杀命局已成,圣人君临天下,江山永固!”
第481章 守护
圣人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眼眸之中还是闪过一丝欢喜,问道:“今日召入宫的那人,当真就是七杀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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