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正额头冒冷汗,勉强笑道:“如此甚好。”
“韩雨农写的折子,你看了,圣人看了,我自然也看了。”卢俊忠道:“你如果现在承认那道折子里面写的千真万确,咱们今晚就可以定案,然后送你去最干净的牢房待着,我连夜拟折子奏呈圣人,圣人如何决断,我这边按照圣人的旨意去办就好。我可以保证,在圣人的旨意下来之前,我这边不会对你有丝毫怠慢,一日三餐有酒有肉,而且绝不可能对你用任何刑罚。”
范文正脸一沉,道:“老夫没有说过的话,岂能认罪?卢部堂,老夫当年也是从行伍出身,只要能够查明真相还老夫清白,就算挨上一顿棍子也无妨。”
“好!”卢俊忠笑道:“范部堂既然这样说,咱们就慢慢来,进了刑部,就没有说假话的。”拍了拍手,道:“将人带上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范文正扭头瞧过去,只见到身板挺直的韩雨农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瞧见韩雨农,范文正眼眸中显出阴冷之色,陡然间,瞧见韩雨农身后紧随一人进来,一身灰袍,并非刑部官差,赫然是自己的心腹部下窦蚡。
进入刑部衙门的人,往往都很难笑得出来。
韩雨农确实没有笑,神情严肃。
可是窦蚡脸上表情轻松,唇角甚至泛起一丝弧度,而进入正堂后,窦蚡竟然看也没有看一眼自己的上司堂官,径直走到卢俊忠面前,拱手道:“下官见过卢部堂!”
第396章 反戈一击
范文正一颗心往下沉。
“韩雨农,你的折子,本官送到了宫里,圣人已经看过,而且也下了旨意,调查此事。”卢俊忠看着韩雨农道:“范部堂也看过你的折子,对里面写的一切予以否认,换句话说,范部堂认为你是在污蔑构陷,他从没有说过那些话。”
韩雨农瞥了范文正一眼,声音平静:“卑下在折子中所写,没有一个字是假的,若有一字虚言,愿接受任何惩处,甘愿受死!”
范文正一只手握成拳头,很快松开,但马上又握起,厉声道:“韩雨农,你血口喷人,污蔑朝廷重臣,你可知道是什么罪?”
“范部堂若觉得卑下是在污蔑,可以让刑部详细调查。”韩雨农淡淡道:“卑下只是将西陵发生的一切禀明圣人,也顺便将这几日所见所闻如实禀明。”
“可是你写的不是实话。”范文正怒道:“你构陷本官,是否受人指使?”
一旁的窦蚡终于道:“部堂,圣人都已经下旨彻查,我们难道还要欺瞒圣人?欺君罔上,罪无可赦啊。”
“你……你什么意思?”范文正盯住窦蚡。
窦蚡叹道:“部堂,下官虽然是兵部官员,是您的下属,可下官更是圣人的臣子。下官不能对圣人不忠,你扣押韩雨农千真万确,下官不能替你隐瞒。你和韩雨农单独谈话的内容,下官不在场,却是不能作证,可是你逼迫韩雨农写出认罪状,想以此牵连吏部甚至是黑羽将军,却是万万不该。而且……!”苦笑摇头道:“你身为兵部堂官,怎能想出杀人灭口的招数?”
范文正脸色大变,失声道:“你……你说什么?窦蚡,你疯了不成?”
“下官没疯,可是部堂大人却似乎真的要疯了,否则怎能有杀人灭口的想法。”窦蚡正色道:“你担心韩雨农写了认罪状,离开兵部之后会翻供,所以为了让他的罪状无可更改,将其毒杀,尔后宣称他是畏罪自尽,他死之后,再想为自己辩驳也不能。”
范文正如坠冰窖。
他万没有想到,窦蚡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反戈一击,给了自己致命一刀。
如果韩雨农的证言自己还能竭力反驳,可朝中文武官员都知道,自己与窦蚡的关系密切,而且窦蚡还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别人的证言有待商榷,可谁能怀疑窦蚡的证言有假?
范文正站起身,抬手指着窦蚡,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随即感觉头重脚轻,眼前发黑,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部堂大人,您……您怎样?”窦蚡快步跑过来,握着范文正的手腕:“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一副关切之态,情真意切,似乎对范文正异常关系,范文正看到窦蚡如此假仁假义,更是急火攻心,胸腔翻滚,一股气血直冲喉头,猛地身体前倾,“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部堂,部堂……!”窦蚡关心之至。
“滚……!”范文正拼力推开窦蚡,厉声道:“窦蚡,你这个畜生,想不到……想不到你吃里扒外,竟然……竟然和卢俊忠串通,你……你不得好死,老夫……老夫瞎了眼,竟然……竟然重用你这条狗……!”
卢俊忠看着范文正一口鲜血喷出来,不为所动,对见惯了各类酷刑的卢部堂来说,这实在算不得什么,也没人请大夫,只是含笑道:“范部堂这次真的错了,窦侍郎可没有和本官串通。你说韩雨农血口喷人,现在看来,你才是血口喷人。你污蔑本官和窦侍郎私下串通,这又是一条罪状了,本官秉公执法,有罪不会放过。”问道:“东山,污蔑朝廷重臣,该当何罪?”
不知何时,刑部侍郎朱东山也已经进了正堂内,就在卢俊忠身侧不远,恭敬道:“回部堂,大唐律,污蔑朝廷重臣,视轻重定罪,通常判罚杖责三十,拘押一年。”
“范部堂,你听到了?”卢俊忠笑眯眯道:“你得罪可不轻啊。污蔑朝臣的罪先不急着罚,等这件案子清楚了,再一同罚过。”看着窦蚡问道:“窦蚡,你说范部堂想要毒害韩雨农,是真是假?”
“卢部堂,不是……不是老夫要毒杀韩雨农,是……是此人出的主意,他心肠歹毒,要杀人灭口……!”范文正拼力辩驳,可是说了两句,气血不顺,剧烈咳嗽起来。
窦蚡依然很贴心地轻拍范文正后背,为他顺气,边拍边道:“卢部堂,下官所言,句句是真。下官和韩雨农无冤无仇,为何要出主意毒杀他?就算杀人灭口,可是……下官要灭口,总要有个理由吧?”苦笑道:“是部堂大人想要将西陵丢失的罪责推到其他人身上,而且逼迫韩雨农写下认罪书,他是担心韩雨农翻供对他不利,所以才想杀人灭口,与下官有何关系?长生军没有及时调往西陵,是兵部过失,部堂大人难辞其咎,朝廷追究,部堂大人官位难保,所以才会想出牵连其他人的下策,下官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也劝说部堂不要这样做,可是……部堂大人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如此说来,你早就知道范部堂要牵扯到其他人?”卢俊忠淡淡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早些向圣人奏禀?莫非你一开始想要包庇他?”
窦蚡道:“当时范部堂虽有此心,却并无行动,下官总不能只因为部堂有此想法便要向圣人奏禀?没有证据,就是诬陷,下官所以没有轻举妄动。而且下官也一直以为范部堂只是随便说说,他老成持重,应该不会真的那样做,所以……!”摇了摇头,一副无奈之色。
“所以你一直等到范部堂要毒害韩雨农,才确定他真的包藏祸心。”卢俊忠微微点头:“本官明白了你的心思。只是……要毒杀韩雨农,此等机密之事,他本不该让别人知道,你为何会知道?”
“因为部堂想让下官亲自动手。”窦蚡苦笑道:“他让下官在酒菜之中下毒,只要韩雨农用餐,立刻毒发身亡,如此便可以说韩雨农身上带了毒药,畏罪自尽。”摇头道:“但下官当然不会这样做,担心如果直接拒绝,他会另派人加害,所以佯装答应,但却将实情告知了韩雨农,让他将事情的真相写出来,再由下官想办法呈奏上去,在圣人的旨意下来之前,先偷偷将韩雨农带出兵部,找个地方藏起来。只是韩雨农刚刚将折子写出来,刑部的朱大人就到了兵部,于是下官正好利用机会,让韩雨农将折子交到了朱大人的手中。”
韩雨农面色平静,雕像般一动不动,也不言语。
“原来如此。”卢俊忠笑道:“那这件案子就明朗了。范部堂,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韩雨农从西陵日夜兼程赶到京都,一心要向朝廷禀报军情,也算是大功一件,你非但没有及时将紧急军呈奏宫中,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还要将罪责嫁祸他人,甚至想要杀人灭口,这……这实在是有些过分。”抬手抚着山羊须:“现在你可认罪了?”
“他二人一派胡言,串通一气,老夫无罪!”范文正厉声道:“想要污蔑老夫,可没那么容易。”
卢俊忠淡定自若,吩咐道:“东山,你先带韩雨农和窦大人下去歇歇。”
朱东山领着二人退下后,正堂内便又只剩下范文正和卢俊忠。
卢俊忠起身来,走到范文正边上的椅子坐下,靠得更近,范文正见他靠近过来,有些不自在,道:“卢部堂,你不会真以为他们说的是真的吧?”
“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其实真的不重要。”卢俊忠叹道:“范部堂,先前在兵部宣旨,除了让本官调查此案,圣人还让钱公公代来几句话,你应该是听见的,可还记得?”不等范文正说话,便轻声道:“圣人让本官谨慎查案,不要牵连太多,只查办主犯就好。”
“是。”范文正道:“老夫记得。”
卢俊忠斜睨了范文正一眼,道:“范部堂是个聪明人,圣人这句话,你是真的不明意思,还是装作不明白?”
范文正皱眉道:“卢部堂这话是什么意思?”
“西陵叛乱,黑羽被杀,圣人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卢俊忠叹道:“卢部堂,如果你真的聪明,得知西陵叛乱的消息之后,就应该立刻上书请罪,虽然保不住你的尚书之位,可是主动请罪,圣人或许能网开一面,对你从轻发落,最不济你的性命无虞。”
范文正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可是你却选了最糟糕的一条路。”卢俊忠道:“你想牵连更多人,让圣人不得不从轻发落,你可知道,这样做,那就是要挟圣人,圣人岂有不怒之理?圣人要给天下子民一个交代,就必须让人担负起西陵丢失的罪责,你恰好又惹恼了圣人。如果之前圣人还会想着让其他人站出来顶罪,甚至公主还会在背后为你说几句好话,这下子是你自己跳出来,争着要做这出头鸟,你说公主怎么为你说话?圣人的旨意下到兵部,本就已经做了决定,刑部这边只是个过场,你已经被圣人选定为此次丢失西陵的罪臣,无可挽回,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
范文正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终于流淌下来,浑身发颤,想要说什么,可是嘴唇只是颤动,说不出话来。
“你在兵部尚书的位置呆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卢俊忠叹道:“可是关键时候,你却糊涂一时,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范部堂,事到如今,已经无人能救你,反倒是你的家人,还要你来救,你总不会想满门被斩吧?”
第397章 结案
韩雨农出了正堂,被带到偏厅,瞧见秦逍正坐在椅子上等候,唇边终于现出一丝笑容:“秦逍!”
秦逍正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听到韩雨农声音,扭头看过来,立刻起身,欢喜道:“都尉大人。”快步迎上前来,担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韩雨农轻拍了秦逍肩头:“难为你了。”
朱东山跟在后面,笑道:“若非秦逍前来刑部报案,这件案子我们刑部还真不好插手。韩都尉,你还真要谢谢秦逍。”又道:“你们先在这里等候,需要什么招呼人过来就是,等部堂那边完事之后,自然会安顿你们。”
“有劳大人了。”韩雨农和秦逍一起向朱东山拱手致谢。
朱东山呵呵一笑,转身出门去。
两人在厅中坐下,秦逍松了口气,道:“都尉,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不必担心。咱们进京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韩雨农道:“我将折子交给了朱侍郎,折子又被呈进宫内,圣人已经看过,知道了西陵发生的真相。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好,接下来是生是死,咱们也就不必在意了。”
秦逍皱眉道:“大人,难道……朝廷还要定咱们的罪?”
“你不用担心,真要有事,我来担当就好。”韩雨农道:“不过事到如今,我的生死已经无关紧要,朝廷也未必会治我的罪。”
“范尚书被带过来,兵部恐怕要有麻烦了。”秦逍低声道:“西陵兵变的时候,长生军没有及时出关,这是兵部的问题,范尚书难辞其咎。”
韩雨农向门外看了一眼,向秦逍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秦逍心领神会。
这是在刑部衙门,偏厅虽然没有其他人,但在刑部说话,四周全都是耳目,有些话在这里还是要谨慎为好。
“虎头玉佩是否带在身上?”韩雨农低声问道。
秦逍点点头,道:“一直随身携带。”
“那就好。”韩雨农道:“咱们已经将西陵军情禀报了朝廷,不过呈给圣人的折子是我写的,里面不但呈报了西陵的军情,还将这几日在兵部所遭遇的俱都如实写在了折子上,刑部要查办兵部那边,我作为证人,在此案完结之前,自然是无法离开的。”
秦逍皱起眉头,他利用刑部去对付兵部,只是为了救出韩雨农,但现在的情势却变得复杂起来,范文正虽然已经没有机会再对韩雨农下手,可是刑部要扳倒范文正,韩雨农却成了刑部手中重要的棋子,这起案子也不知道会如何发展下去,韩雨农的前程更是未卜。
“不过你没有卷入太深,只是报了案,待会儿我在失踪案卷上按个手印,你卷入的失踪案也就结案了。”韩雨农轻声道:“刑部没有理由再留下你,你离开刑部之后,尽早离开京城,赶去沃野镇,去找沃野镇刘金刚刘将军。”
“去沃野镇?”
“不错。”韩雨农微微颔首,身体凑近秦逍,压低声音道:“刘金刚是将军的心腹爱将,将军离开沃野镇之前,奏呈朝廷,保举刘金刚接替了沃野镇卫将军一职,所以沃野镇的镇军如今都归属刘将军统帅。你有虎头玉佩在手里,见到刘将军,拿出虎头玉佩,刘将军就知道你是自己人,自然会妥善安置你。”抬手轻拍在秦逍肩头:“你在都尉府跟了我多年,吃苦耐劳,而且为人机灵,到了沃野镇,我也就不必担心你了。”
秦逍皱眉道:“都尉,要走咱们一起走。你也是长生军的人,等这边的案子完结了,咱们一起离开京都前往边关,也许朝廷到时候会调动长生军出关平乱,如此我们正好跟着刘将军一起杀回西陵,为将军和其他弟兄报仇雪恨。”
韩雨农淡淡一笑,轻声道:“我自然也想和弟兄们一起杀回西陵,不过这件案子没有完结之前,我根本不可能离开京都。”
“你不走,我也不走。”秦逍语气坚定。
韩雨农皱起眉头道:“秦逍,这不是和你商量,而是我的命令。”
秦逍嘴唇微动,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韩雨农吩咐秦逍离开京都前往沃野镇的时候,卢俊忠却也在劝说范文正识时务为俊杰。
“范部堂全家老小二十七口,加上仆人丫鬟,应该是八十六口人。”卢俊忠面带微笑:“当然,这还没有算你的亲朋故交,此外你还有诸多门生故吏,全算起来,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范文正赫然起身,厉声道:“卢俊忠,你想干什么?你又要掀起大狱,想要牵累老夫家人?”
“要不要将你的家人故旧卷进来,不在本官,而在你。”卢俊忠淡淡道:“我和你都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你这条命保不住,圣人的意思,你懂,我也懂,我是圣人手下一条咬人的狗,主人想做什么,我便要帮主人做什么。如今你我都清楚,圣人只要一份认罪状……你的认罪状!”抬手指着范文正:“只要你承认罪行,甚至将该有的不该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圣人宽仁,也许就不会再追究你的家人,用你一条命保住几百条命,这笔买卖难道不划算?”
范文正冷笑道:“你是想让老夫一人背下所有的罪责?”
“其实你愿不愿意将罪责背下来,我真的不在乎。”卢俊忠叹道:“范部堂应该知道,本官喜欢的是大案,牵连的犯人越多,本官越有兴趣。如果你拒不认罪,要和我耗下去,我真的求之不得。我可以保证,你在刑部多待一天,卷入这件案子的人就会多出几个,你待上一个月,受你牵累的人如果没有三四百人,那就是刑部无能了。”瞧见范文正眼眸子已经显出恐惧之色,微笑道:“可是圣人不希望此事牵连太广,我自然要遵照圣人的旨意去办,但是如果你不配合,非要本官掀起大狱,本官求之不得。”
范文正颓然靠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浑身无力。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卢俊忠道:“你无非是希望公主能够出面救你一命,想着公主能够在圣人那里为你说几句好话。可是我刚刚说过,如果你从一开始便上书请罪,还有一线生机,到了现在这个份上,你觉得公主还能为你说话?范部堂,我是看在同朝为官多年,所以才会与你多费唇舌,言尽于此,我不再劝说。天色已晚,我安排你在刑部住一晚,明日一早如果你能交出认罪状,此事就到此为止,不去牵连太多人,否则本官就只能依律办案了。”
他缓缓站起身,吩咐道:“来人,带范部堂下去歇息。”
从外面进来两名刑部官差,走到范文正边上。
“对了,范部堂,大家都知道你在兵部亲信众多,不少人都是你一手提拔起来。”卢俊忠向大门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什么,回头道:“我若是你,会多少再添上几名官员的名字,这对你也是有些好处。”
范文正起身道:“卢部堂放心,老夫如果写折子,自然会有人在其中。”
“你可千万别想着将窦蚡窦侍郎的名字也加进去。”卢俊忠微笑道:“他是证人,而且既然敢出面指证你,事先自然是准备的万无一失。”
范文正一愣。
“此番真正拉你下马的,不是韩雨农,应该是窦蚡。”卢俊忠叹道:“范部堂用人不善,实在是可惜。”摇了摇头,背负双手,出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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