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朱瞻埈而言,却是另一回事。
他心知自己的母妃身份不高,而且前往藩镇,乃是定局,自己这一辈子,可能永世都不能回南京城了。
此次藩地的分封,关系重大,不但决定了他的一生,更是决定了他子孙后代的命运!
所以这个时候,他非常的清楚,能趁着有机会能够在自己的皇爷爷面前多攫取一些利益,便多攫取一些,如若不然,一旦成了定局,那么可能一辈子都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所以他心里虽有几分胆怯,却下了决心,便硬着头皮道:“这样的好藩地,孙臣以为,还是让给三弟为好……恳请皇爷成全。”
三弟便是朱瞻墉,说起来,几个外甥,除了最为年长的朱瞻基外,朱瞻墉和张安世的关系最好,从朱瞻基独自出外历练,朱瞻墉稍长大后,平日里只要张安世去东宫,朱瞻墉就如同跟屁虫一样,时时找着机会跟着这个舅舅。
这朱瞻埈虽不知倭国的情况,却是知晓,这朱瞻墉必定是能得到最好的一块藩地,若是和他置换,是断不会吃亏的。
朱棣皱眉起来,他心中,自也清楚了所有人的心思。
张安世肯定亲厚自己的亲外甥,故而会偏袒朱瞻墉和朱瞻墡。
而朱瞻埈对此有些不满意,便要求置换封地。
而对朱棣而言,他们都是自己的孙儿,除了朱瞻基这是自己的希望,其余人也是自己的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却是同样看待的。
张安世却是道:“瞻埈是真这样想的吗?当真要置换?”
朱瞻埈点头。
张安世便叹息道:“这个藩地,可是得天独厚,一旦置换了,你可莫要后悔。”
朱瞻埈毫不犹豫地道:“无怨无悔。”
张安世于是对朱棣道:“陛下,瞻埈在诸皇孙之中年纪最长,臣原本是希望他出镇倭国最好的藩地,可他既然执意如此,那么臣也以为,将他的藩地,与瞻墉的藩地置换更为妥当。”
朱棣别有深意地看了张安世一眼,而后颔首:“既如此,那么就这样的定了。”
只是这样的小插曲,多少令朱棣有些不喜。
虽然朱棣是靠砍自己的侄子起家的,可正因为如此,所以朱棣才格外注重子孙们的和睦,结果却因为藩地的事,闹的颇有几分不愉快,令他不禁的皱眉起来,好心情一下子给落了几分,便挥挥手,示意众人告退。
众人退出殿。
朱高炽脸色有些铁青,显然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禁为之失望。
只是如今的他太忙了,有许多事还得要处置,且心情醇和,倒也没有对儿子们责骂,只是摇摇头,带着几分不悦地走了。
那朱瞻埈便乖乖地上前,对张安世行礼道:“阿舅,是我孟浪了……”
张安世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无碍。”
于是张安世与等着他的朱瞻墉、朱瞻墡走了。
朱瞻墉看了看张安世的脸色,带着几分奇怪道:“阿舅,我瞧你似乎很轻松。”
“也谈不上轻松。”张安世笑了笑道:“其实阿舅也没有料到,最终,有人要置换你的藩地。原本阿舅是想要一点面子,显得自己大公无私,将那块风水宝地给瞻埈的,可哪里想到,他居然还不肯接受。”
朱瞻墉一愣,眨了眨眼睛道:“阿舅,这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张安世拍了拍他的肩道:“以后你富贵了,且一定要记得阿舅对你的好。”
朱瞻墉更懵了,愣愣地道:“啊……这……”
张安世却道:“对了,你那藩地,将来要不要开发?若要开发,新洲那边,要人有人,要机械有机械,你可以雇阿舅的人,咱们一起合资……”
“合资……”朱瞻墉一头雾水,道:“合资做什么?”
张安世笑着道:“当然是挣银子啊,我们强强联手,上阵亲舅甥,不出几年,我们便是天下最富庶的藩王了。”
朱瞻墉一脸不敢置信地道:“阿舅不会是骗我吧?”
他对张安世带着狐疑,毕竟……张安世有前科。
张安世摸着他的肩道:“哎……这事,咱们回头细论,倒是不急的,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先等着我那两个兄弟的好消息再说吧。”
……
另一头,朱瞻埈与朱瞻垠二兄弟与张安世告别后,便直接回到了东宫。
朱瞻垠等到回到居所之后,才担心的对拉过来的朱瞻埈道:“二哥,怎的你这样的大胆,当着皇爷爷的面,敢说这样的话……”
朱瞻埈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兄弟二人,虽说也是皇孙,可皇孙和皇孙之间,却有天壤之别。我自然不敢和大兄相比的,他是嫡长孙,将来必是克继大统,谁也不敢有什么痴心妄想的。可不久之后,我们兄弟便要出海,各奔东西了,自此之后,流落天涯海角,这藩地……难道不应该争一争吗?若是不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朱瞻垠一脸不解地道:“可是阿舅分明说……原先给你的藩地最好……”
朱瞻埈却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朱瞻垠道:“你真是天下头号的傻瓜,我们虽要叫宋王为阿舅,可实际上,你我兄弟,和他并无真正的亲缘!平白无故的,他怎会给我们这样的好处?这只是一些说辞罢了!海外的事,我可能不懂,可是人心……我却是懂得的。”
朱瞻垠歪着头想了老半天,随即沮丧起来,道:“二哥说的有道理,哎……谁让我们的母妃……不如人呢……我们也没有这样的舅舅。”
他耷拉着脑袋,长吁短叹。
朱瞻埈道:“无论如何,此番我当面在皇爷爷面前提出了质疑,皇爷爷在这个时候,也无法和宋王一样偏袒其他人。既然答应了这藩地的置换,那么虽然这一次,可能会令皇爷爷、父亲还有宋王不喜,可至少达到了目的。等将来就藩,你我兄弟,永世都在倭国,他们也就鞭长莫及了,届时我们自己照顾好自己便好。”
说着,朱瞻埈心里不无得意,这一次确实有些冒险,可总算是达到了目的,得了朱瞻墉的藩地,必定是极好的,这应该是张安世选出来最好的藩地了,足以让他往后在海外容身。
……
一支军马,正在一处港湾处登陆,此处确实是天然的港湾,十分优良,大量的海船直接抵近,而后,数不清的军马陆陆续续地登陆。
紧接着,便有当地的武士接应。
这些武士,早已得到了密报,知道明军即将进兵,有不少,都是拥护足利家族的人马,这足利家族,在倭国担任征夷大将军,足足有六代人,经营了接近一百年,他们的家臣,早已遍布在了倭国,虽然此番引发了整个倭国的反对,可他们的支持者,却也不在少数。
因而,这些家臣依旧在倭国各地,负隅顽抗。
此时听闻到了明军大举襄助足利家族平叛的消息,自然而然,也都受到了鼓舞,在绝望之后,士气大振。
一群家臣和武士,早已聚集于此,等张軏等人登陆,随即便去参见。
为首一人,朝张軏行了礼。
张軏颔首,问及姓名,才知对方就是本地的藩主江户氏。
这江户氏,在此地可追溯至数百年,一直居于此,此时,也带了数百人来投靠了。
面对正事的时候,张軏还是一本正经的,再加上多年为将,还是很有威势的,此时板着脸道:“你们的人马集合起来,作为辅兵使用,为我们做向导,亦或者为我们疏通粮道。其余的时候,就不必劳烦了。”
这江户氏大为诧异,道:“将军,此番我们带来的,都是精兵,其中勇武的武士……就有三百七十余人,其余的兵卫……”
张軏道:“不必多言,打下手即可。”
张軏的跋扈,令江户氏为首的足利家臣和武士们,或多或少的有一些不满。
虽是一直盼着大明天兵来,可谁晓得,这大明天兵,显然对他们并不看重。
何况此番先锋来此的明军,规模并不大,不过区区三千人上下而已,这令他们更为担忧。
要知道,这一次的叛乱,规模太大了,此时的三千明军,应该在此暂守,而后等后头源源不断的大军登陆,再做打算。
可张軏却好像并不认同,认为兵贵神速,居然执意要立即开始进攻。
这更令户氏愈发的觉得,事态到了这样的地步,即便是大明天兵,骄横至此,可能也无法挽回败局了。
当下,各自惴惴不安,而很快,他们就意识到……此前自己所想的,竟统统错了。
当叛军意识到大明的先锋抵达,亦开始集结起来,上万的精兵,气势汹汹地杀奔江户而来。
一场大战,已是迫在眉睫。
显然叛军也希望,能够迅速击溃这一支天兵,省得夜长梦多。
双方于是在江户一带,进行了一场大战。
战争刚刚开始,便是火炮轰鸣。
眼前可见的,漫天尽都是火雨。
叛军大惊,一身甲胄的武士们,看着这火雨落下,身边到处都是轰鸣和硝烟,更是教他们转瞬之间血肉横飞。
而很快,明军便在火炮的轰鸣之下,开始逼近。
这种步炮协同的战术,乃是模范营最重要的操练科目,利用火炮打乱敌军的阵脚,此后步兵进攻,足以使任何的敌人,毫无招架和还手之力。
而居于后队的江户氏人等,他们却见到了世间最恐惧的景象,那一万多的精锐叛军,只在瞬间崩溃,而后,还未开始战争,短暂的时间内,就成为了单方面的屠戮。
第596章 大捷
硝烟还未散去,战斗就已结束。
某种程度而言,张軏甚至懒得命人去统计战果。
无数倭人丢盔弃甲,疯狂逃窜。
张軏没有下令主动追击。
因为大规模的歼灭有生力量,是在双方实力还能有所匹敌的条件下的最优解。
尽快吃掉对方,才能在将来占据更多的优势。
可对于明军而言,他们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最优解,即便这些败兵重新集结,与其他各路叛军合在一处,其结果也是注定的。
何况对于张軏而言,他察觉到的情况却是,往往明军展示了实力之后,败兵越多,反而会将这种失败的情绪,迅速蔓延开,使其他各路的叛军也随之闻风丧胆。
于是他重新集结了军马,命人于江户附近驻扎。
那江户氏早已与其他的足利家臣还有武士,纷纷涌上来。
此时江户氏的脸色,显然很不好看。
甚至其他的足利家臣们,似乎面色也不甚好。
因为……对他们而言,利害关系已经变了。
他们作为足利家族的死党,自然绝不是因为他们亲近和真正忠于大明,方才希望天兵讨逆。
而是因为,他们与足利家族有着太多的利益关系,一旦足利家族彻底的不复存在,他们的利益就无法得到保障,所以只有维护足利家族的统治,才是他们的根本利益。
因此,消灭叛贼,拥立足利家族,乃是他们的最优解。
此时他们处于弱势,天兵愿意助战,那么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大明太远,又是渡海而来,千里迢迢,出兵的耗费惊人,且要维持对倭国的控制,天兵至少需要十万以上的大军,且需源源不断的补给。
这显然是天兵无法做到的。
那么,天兵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们一样,选择与足利家族合作,可能……会从中谋取一些利益,这无可厚非的。
而真正扶桑的统治者,依旧还是足利家族以及似江户氏这样的足利家臣以及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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