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从大漠草原,耶律贤最终也只征召了二十万左右的部卒,这几乎是竭尽全力了。而在耶律贤于国内动员军队应战的同时,汉辽之间的碰撞,也已正式开始了。
山阳道那边,可以说是最先发起进攻的,汉将田重进率领五千骑兵,北出长城,将汉辽之间搁议的盆地草场,彻底纳入大汉的控制之中。
游牧于其间的辽民部落,虽然在感受到危险,获取警讯后更是从速北遁。然而,事情来得突然,契丹人又拖家带口携财产牲畜,动作也快不到哪里去,面对田重进的攻击,被擒获甚多。
田重进锐意进取,有所斩获后,犹不罢休,继续领军向北,深入辽境上百里后,方才遭遇大股的辽军。
那是辽国布置在阴山东南麓的边军,战起之后,面对田重进的不依不饶,汇集了周边的部精壮合计七千余骑,前来迎战截击,掩护部卒的撤退。
这算是北伐之后汉辽两军之间第一次成规模战斗,比起数十万大军鏖战,不算大,但是针锋相对,极为激烈。
汉军装备训练精良,但是人少且长途奔袭,辽军人多一些,士气也不低,最终交锋两个多时辰,互有损伤后,撤离战圈。
辽军是为掩护部族的北撤,以免汉军继续肆无忌惮地杀掠,目的达到,不加纠缠。田重进则是自觉孤军深入,辽军抗击坚决,再加有朝廷的战略指导意见在前,不敢久留。
当然,也是田重进撤得快,在摸清了人数之后,辽国的西南招讨使韩匡美已然领军增援而来,如果撤得慢了,他那五千骑怕也难全身而退。
一场战斗,双方死伤达三千人,也正式掀开了汉辽之间这场血腥而残酷的战争的大幕。浓烈的杀机,笼罩在大漠南北,也唯有鲜血能够洗刷消弭……
在山阳军出的五日后,榆林道的杨业也正式动手了,他与王审琦二人,各领万骑,兵分两路,直击辽西南边境。
杨业率军,攻辽天德军,拔其寨,杀俘辽军千余人,其后北出黑山,与王审琦合兵于阴山北麓,纵横五百余里。
活动的范围够大,跑得也不算近了,然而,只达到了一个基础目标,将辽国布置在阴山前麓的十几个戍镇拔除。
活动于这片区域的少量达旦、诸葛失等部族,见机得快,撤得也早,因此真论斩获,杨业与王审琦这边也不算大。
而想要取得更大的战果,就需要继续北进,深入大漠,直插腹心,对此,杨业与王审琦还不敢贸贸然地进兵。
中西路两军,虽然没有太多的建树,却也是轰轰烈烈的,扬威塞北。相较之下,作为主攻部队的东路军,反而有所沉寂。
在三月十六日时,太子及赵匡胤、高怀德便已率军抵达幽州,而来自各方各地各军编制在东路军下的十卒,也基本集结完毕。
不过,直到夏初了,仍旧没有大动作,甚至没有向辽东进兵的意思。
第217章 幽州行营
当然,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暗藏汹涌,酝酿的潜流只待激发便会形成惊涛骇浪,将整个东北的汉辽双方包卷进去。
辽东乃是主攻方向,东路军乃是北伐主力,精兵最众,将校最多,实力最为雄厚,但是兵马的调动并不慢,在太子刘旸抵达幽州不久,便已全部集结完毕。
当然,也正因为人数众多,统筹起来才不如中西路那边灵活机动,且因军队成分复杂,马步军、禁边军包括地方军队以及辅卒、乡勇,乃至军前听用的壮丁。
这么来源不一的人聚集在一起,想要将之糅合在一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进行一定的整合训练,以方便指挥调度。
赵匡胤虽然第一次统帅如此大军作战,但其统帅属性很高,再兼身经百战,也善于驭将,自然清楚其间关节,不会贸然行动。
因此,哪怕有不少将领,按捺不住,几度请战,都被他压制下去了,甚至于闹到太子刘旸那边,也没有用。
对于刘旸来说,作为统帅出征以来,第一次大的考验,便是将帅意见之争了。赵匡胤作为国公,作为过去禁军统帅,在军队中威望不小,但也不是绝对的,似乎马仁瑀、李汉琼等边将,就没有那么地买账。
当一干将领找到他请战时,一个插手大军决策的机会就摆在了面前,太子尊位、大元帅身份,可以让刘旸轻易地干涉大军。
所幸,刘旸没有飘,心怀郑重,如履薄冰,始终牢记着刘皇帝的嘱托,拒绝了急于进攻建功的将领们。
同时,刘旸也发现了他作为名义上北伐统帅的第一个与意义,并逐渐找准定位,那就是协调将帅之间的关系。一方面全力支持赵匡胤的决策,一方面对下面的将领们进行安抚,稳定军心。
没人敢不给太子殿下面子,进军之争,得到平息,而赵匡胤在刘旸的支持下,也稳定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向前推动。
在大军集结的半个多月间,一心扑在各路军队的操训以及士气激励上,并大举积蓄粮草、军械,同时与高怀德、王彦超等参与北伐的高级将帅商讨进兵方略。
打辽东是枢密院制定的战略,但在具体的执行上,一如此前的风格,给了前线将帅充分的自主权。具体如何进兵,自然是赵匡胤等人重点考虑的东西。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兵力的配置也已然铺开了,狭长的辽西走廊上,汉辽双方的侦探活动频繁而激烈,候骑的厮杀缠斗就没有平息过,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都有各种真真假假的军情传来。
榆关是进兵辽西的基地,幽州则是北伐大军的后方,加上辅卒、壮丁,足足二十四万人集结于此,营垒布置,连绵数十里,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当然,对经历过前次北伐的幽燕士民而言,这点阵仗也不算什么了,见识过一次后,再见也就没有那般震撼。
只是,作为一线的道州,战争降临,需要提供的支持需求最高,受到的影响是最大。
对太子刘旸而言,也是一种全新的体会,这么多军队,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当年平南之时,他奉诏前往金陵犒师,就是差不多的情况。
只不过,那一次他只是作为皇帝与朝廷的使者,进行犒活动,而这一次,他是统帅,名正言顺的统帅,他需要对北伐大军负责。
虽在幽州,但刘旸谢绝了幽州府的邀请,没有安逸地待在城中,而选择住在军营中,同甘共苦谈不上,但至少与将士待在一起。
在马怀遇的跟随到,刘旸漫步在辎重营内,这段时间,他除了在行辕中听取将帅们筹谋计划,学习如何统帅,剩下的大多用在巡察军营。想要治军,首先得了解将士。
这对刘旸来说,这段比较新奇体验,特殊的经历,过去,他是高居庙堂,基本与公卿大臣们接触,如今,他得学着同没有足够涵养的将领以及士兵们打交道。
整座行营,并没有那么得热闹,这是在战时,严厉的军纪约束下,各军都安分地待在营中,除了出操训练,不敢有任何逾矩。
要说动静,还得属辎重营,这也是占地最广、人数最多的一地,而行营粮料使乃是韩徽,河内公韩通之子,此前已然官居户部尚书。
当年北伐,就曾在军中效力,在南口大战中立下了大功,从那之后,更受留皇帝赏识,步步提升,历经兵、法、财等多任要职,直至部司首脑。
此番,为了北伐大业,刘皇帝不只派出了精兵强将,最为重视的后勤也是能才干吏,后方有张美负责整个大军的转运供给,军前则是韩徽统筹。
哪怕到如今,自南方仍旧有大量的军需物资转运而来,充实军仓,同时也有不少向榆关输送。而幽州城内的官仓,也早已装满了。
看着来往的车辆,满目的粮仓,吆喝的官吏,进出的丁壮,刘旸是真切地感受到战争的繁琐与复杂,仅维持这座辎重营的有序运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于统帅大军作战,而这些细节琐碎的东西,是刘旸此前从未经历过的。
过去,处理那些纷繁的奏章公务,只需要审阅签字,都觉复杂了,如今看来,具体的下达执行,才是真正考验能力。
深受刘皇帝的影响,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刘旸算是牢记在心了,对于后勤工作,也极其重视。幽州城内的粮苦、武库,他已经巡察过两次了,这辎重营也来了数次,城外粮械的储藏保护还要更加注意些。
“臣参见太子殿下!”得知太子又来了,正在安排一批粮食入库的粮料使赶忙前来迎拜,脚步匆匆。
初夏的天气还不算炎热,但其人额头满是大汗,不知是累的,还是忙的,注意到此人一身的尘土与污垢,显然很投入工作,刘旸满意地问道:“眼下行营中有多少军粮了?”
“回殿下,粮米目前已增至二十七万石,今明两日内,可补足三十万石!粮面已有九万石,燕山道还能再供应一万石!”粮料使赶忙答道:“另有草料七万石,屯于的东南侧……”
“草料似乎有些短缺啊?”刘旸凝眉道:“大军中牲畜众多,七万石,可能支撑消耗!”
闻言,粮料使赶忙解释道:“回殿下,这四日间,又有五万石运往榆关使用了!”
闻之,刘旸这才了然,指示道“务必注意防雨、防潮、防火!”
“殿下放心,韩尚书也有严格叮嘱,臣等不敢怠慢!”
“韩尚书呢?可在营中?”刘旸问。
“武清港有一批粮料通过海路运抵,韩尚书亲自前往查看接收了!”粮料使应道。
闻之,刘旸点点头叹道:“韩尚书如此亲力亲为,值得褒奖啊!”
“疗伤药材可曾足备?”
“蒲阴那边正在全力向行营供应,另朝廷也自京畿、河南调配!”
河北蒲阴,可是大汉有名的药都。
“疗伤之用,断不可缺,一定要加紧筹备!”刘旸道。
看了看辎重营中忙碌的景象,没有一个人停歇,刘旸继续问:“人手可还足备?”
闻之,粮料使苦笑着答道:“如何能不缺,如今各处皆缺人手,如今仅行营中供调配的辅卒、丁夫就有四万余人,但仍觉不够用!”
“我会同楚使君(燕山布政使楚昭辅)商量商量,看能否再征调一些民力!”刘旸叹道。
“谢殿下!”粮料使面色一喜,应道。
伸手拍了拍其肩膀,刘旸郑重道:“你们辛苦了!不过,陛下不只一次说过,打仗打得是粮草、军械,拼的是国力,只有军需补给充足了,将士们方可无后顾之忧地作战,放手杀敌!
如今还未大举进兵,仍旧调度筹措的时间,待到大军东进,那时将更加繁忙,要抓紧啊!你们的任务,很重要啊!”
“是!臣等定然尽力而为,不敢懈怠!”粮料使面色一肃,郑重道。
“好!很好!你去处理事情吧,我在营中看看……”
第218章 进兵
大概是近海的缘故,哪怕隔着两百来里,风中都隐约带有海的味道。初夏的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舒适的,再加上还不未展现酷烈的太阳,更是暖洋洋的。
倘若要打辽东,仅论节气,这段时间大抵也是最适合的了,甚至比秋高气爽之际,还要适合。碍于地理气候的缘故,一年之中,适合辽东鏖兵的日子并不多,或受雨霖,或阻于严寒。
久戍北关的将领们,对于辽西、辽东当地的地理气候自然是了解的,他们之所以急于进步,也正是考虑到这些因素,并不只是急于建功,还因为想要抓紧时间。
一队约以三十人的骑士,自东而西,快速行进,蹄铁有力地踩踏在干土之上,卷起一地的泥尘,阳光照射下,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埃也显得格外清晰。
去幽州七十里时,他们这队人就已然遭遇游弋于行营周边的哨骑拦截,虽然明知是自己人,正常的查验还是必要的。
不过,这一队人显然特殊,亮明身份之后,便顺利通过,甚至还有人引路。带头的,是一名老将,鬓染霜华,一张常年饱受海风吹拂的脸,显然无比沧桑与粗糙。
其人,正是大汉总领大汉北方海军的将军,海安侯郭廷渭,也是此番北伐水军,承担浮海击辽重任的主将。
稍作停留歇脚,老将再度带人,快速西进,他此来,自然是奉行营太子大元帅之命,前来参与军事会议。
一直赶到行营,方才得到片刻歇息,不过,在中军营门前,见到等候迎接之人时,郭廷渭慌忙下马,趋步向前,恭敬拜道:“臣参见殿下,怎劳殿下千金之尊,躬亲等候!”
“郭侯不必多礼!”刘旸脸上的笑容就如夏阳一般热情,伸手虚扶,对郭廷渭道:“孤正在巡营,闻郭侯奔至,郭侯乃是北伐大将,迎接之礼,不足为道!”
见太子这种温和的态度,郭廷渭颇为感动,赶忙道:“殿下躬亲巡视,臣钦佩不已!”
“郭侯一路赶来,辛苦了,走,快快随孤进营,先去拜见荣、安二公,稍后参加会议!”刘旸道。
闻言,郭廷渭表情一肃,拱手应道:“遵令!”
“大汉水军的建立,从无到有,历经波折,早期一直不温不火。一直到郭侯等有为将士加入,方得快速发展,成为如今纵横江海,所向披靡的帝国水师啊!”刘旸同郭廷渭寒暄着,嘴角始终带着笑容:“陛下曾不止一次说过,大汉水军有今日之盛,海安侯功不可没!”
“殿下所言,太过抬举末将了!”当了这么多年的水军统帅,郭廷渭早已养成了一言九鼎的威势,但他那点威势,在太子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了。
太子言语抬爱,但郭廷渭还是知道谦虚的,朝南边拱手道:“水师得以发展,拱卫海疆,还多仰赖陛下的高屋建瓴与倾力扶持,臣下不敢居功!”
“大汉养水军二十载,此番北伐,正是用兵之时,还需郭侯率军驰骋波涛啊!”刘旸道。
“殿下降令,臣当万死不辞!”郭廷渭立刻赌誓道。
“郭侯老当益壮啊!”刘旸微微一笑,问道:“水军都准备好了吗?”
郭廷渭立刻汇报起工作:“三万水师精锐,都已集结北上,战船停泊于武清港,只待令下,便可出击。另,臣已遣派偏师侦探……”
“听说辽军也打造了一支水师?敌情如何,郭侯可知?”刘旸问。
郭廷渭:“殿下放心,这支辽军水师,早在臣等的监视之下。敌军水师,兵不过五千,船小卒弱,更没有海上作战的经验,建成之后,一直龟缩在辽苏州军港内。
不是臣小瞧他们,论水战,从任何方面,我军都有巨大优势,我军将士有必胜的信心,将之坚决彻底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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