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欢迎……仙尊大人?!”忙碌中的掌柜抬起头,话说到一半才看见了来人是谁,音调都变了个样,哆哆嗦嗦开口,“大人,小的最近安安稳稳地做生意,从未招惹事端,您可要明鉴啊!”
牧听舟乐了,看得出来裴应淮危名在外,大部分魔修遇到他都是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他显然是忘记了,当初他自己稳坐幽冥尊主的宝座时,那群当属下的魔修也每日担惊受怕的,生怕这阴晴不定的主那日触到他霉头了就丢了小命。
“想吃什么?”裴应淮偏头问道,“你眼下还在风寒,不得选一些过于油腻的东西。”
牧听舟想了想:“那就最简单的菜包就好!”
掌柜怔愣半晌,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先是诧异又惊恐地瞅了牧听舟一眼,随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下裴应淮的反应,见他微微颔首,才小心翼翼地将新鲜出炉的菜包用油纸包好递了过去。
“大人,这是您的包子……”
牧听舟下意识地抽了两下手,没有抽动。
裴应淮很自然地用另一只手接过了包子,这才松开了他的手,拿出了钱袋,放了一枚灵石在桌案上。
掌柜瞪圆眼睛:“这,这使不得啊仙尊大人,不过是一个包子,哪值那么多钱!”
裴应淮没有说话,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将包子递到了牧听舟手中,叮嘱道:“有些烫,等会儿再吃。”
牧听舟唔了一声,缩了缩手,有点冷。一旁的掌柜还站在原地一脸惊恐,生怕自己是活不过明日了,牧听舟一时间觉得好笑,既然裴应淮都没说什么,那他也不好插嘴,拽了拽裴应淮的衣袖:“大人,我们走吧,不是还要去魔君大人那里拿东西?”
两人转身离开,留下了一脸呆滞还没反应过来的掌柜。
临近祁萧然的住所,人便少了些,牧听舟左顾右盼,恰好发现了一块视野开阔的宝地,他呼出一口冷气,挥了挥手:“那我就在外面等你。”
这里确实视野不错,牧听舟随处找了一块石头,扫了扫上面的灰尘,坐了下来,抿了抿手中温热的茶汤,看着远处的景色有些出神。
如今三界合并,幽冥倾倒,再加上牧听舟对外失踪了三十五年的时间,按理说眼下的情势一定是往九重天一边倒的。
可与他想象中的景象不太一样,裴应淮没有对魔修赶尽杀绝,甚至还提供了一席生存之地,顺带着祁萧然也成了仙盟的魔君主将。
这要是放在三十五年前,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段时间牧听舟本就脾性冲动,再加上一言不合还把裴应淮劫走,仙盟那里简直看见他就心烦。
也不知道裴应淮是怎么说服那群人老顽固的……
牧听舟眺望着远方,思绪有些出神,杯盏中腾升而起的雾气氤氲了他的眉眼。
这副身体还是太弱了,连洗个冷水澡就会染上风寒,总觉得是时候要将恢复身体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要不然他真的只能当个天天跟在裴应淮身后跑,啥也做不了的小跟班了。
总不能天天啥都不做就当个小废物吧。
虽然这样的日子牧听舟还挺喜欢的。
他打了个哈欠,吸了吸鼻子,坐在石墩上有些犯困,寻思着要是一会裴应淮再不出来他就要进去了。
“你不是说大人今日来此处了吗,怎么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有人出来?”
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牧听舟没什么反应,继续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茶。
直到那道声音又说:“仙尊大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想让我就这样无功而返吗?”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牧听舟这才掀了掀眼皮,望了过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极其鲜艳的赤红色。
嗯,颜色不错,是他喜欢的类型。
牧听舟在心里点评了一番,视线微微上移,看见了赤袍青年那张艶丽的面容,眼尾微挑。
还是个魔修?
这身衣服有些眼熟,牧听舟没忍住,又看了两眼。
这身衣服,还有颜色,是不是太像他之前穿过的某件衣裳了——至于是哪一件,牧听舟也有些想不起来了。
兴许是牧听舟的注目太过明显,那赤袍青年皱着眉望了过来:“一个病秧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会也是找魔君大人来求药的吧?”
牧听舟捧着茶默不作声。
青年不屑地嗤笑一声:“你还是打消你那念头吧,魔君大人从不心慈手软,每日想要来求药的多了去了,他概不接应。”
牧听舟鼻塞地难受,闹了风寒,脑袋都慢了半拍,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青年:“……”
青年面色怪异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是哑巴吗,为何都不回本少爷的话?”
牧听舟微仰着头,发丝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鬓角几缕碎发垂落耳侧,端正地坐在石墩上,手中抱着散着热气的茶汤,净白的裘袄披在肩侧,乍一看像是别家出走的尊贵少爷,坐在此处等着什么人。
这种既视感太过强烈,江鸿忍了又忍:“病秧子,你不会也是在等那位大人吧?”
牧听舟终于有了反应,他懒懒地偏头,点了点头。
算是对吧。
江鸿面露嘲讽:“那位大人岂是你这等身份能见的,本少爷劝你还是早日死了那条心思,乖乖回家找你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