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站在堂口守着人。
在他眼中,沈清凌是沈清昀的亲妹妹,跟他算是一家人,但南宫泾不同。
他对南宫泾充满了敌意,然而这种敌意在面对沈清凌的时候,又根本发泄不出来。
“兄长他什么时候会来?”沈清凌不想为难春华,但也不想让南宫泾一直等在此地,于是还是决定询问一番,虽然这样很不合规矩,也很没有礼貌。
“公子刚喝了药,这个时辰只怕是睡下了,姑娘稍等片刻,已经派人去请了。”
“无妨,兄长身体要紧,那我们便再等等。”
春华颔首,不再说话。
又等了片刻,南宫泾忍不住问道:“凌世子如今在哪儿?”
“眼下,估计正陪着公子。”春华说。
毕竟他们世子只要不在宫里,就是陪着沈清昀。
南宫泾很想亲自去找人,可想到凌霄煜,便又作罢了。
于是两人又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见到姗姗来迟的人。
已经是春日了,沈清昀的衣衫还是很厚,而且披了大氅。
他脸色算不得好,虽然带着点儿红,但还是能看出那毫无血色的底子。
沈清凌一见兄长这般,来时所做的心理准备便破了防。
凌霄煜扶沈清昀坐下,一时间双方无话。
气氛僵持间,倒是沈清昀轻轻咳了几声,率先打破了僵局,“这么大老远的,也不多穿些!”
沈清昀叹息一声,眸光看向踌躇不语的妹妹,说完了后半句话,“跟着跑来跑去是做什么?”
沈清凌眼眶微红,强忍着心中酸楚,垂眼道:“想念兄长,所以便跟来看看。”
她顿声,问:“兄长可好些了?”
“嗯。”沈清昀微笑着让她放心,并给家里带好。
沈清凌便沉默下来,一时间不知从何处讲起。
她其实是想来接兄长归家的,可几句话便清楚的知道,兄长不想回去。
可她还是抱有一丝希冀,“兄长,凌儿想接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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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凌这句话出口后,沈清昀立刻感受到身边人越发僵直的身子。
仿佛因着这句话,他们再次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彼此对立,为着永远无法解决的矛盾而充满了无力。
“不了吧!”沈清昀笑起来,笑容很轻,也很柔和,然而话语却带着微不可查的坚决,“北榆待我很好,我也喜欢江国,鄘都的人虽说不那么待见我,但世子府已经接纳我了,相信摆平鄘都那帮人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他半是玩笑半认真的说道:“真要回了云京,怕不是得从头来过,我不愿。”
大抵上,其实沈清凌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死心的想要问一问,这不但是父母的心愿,也是南宫泾的意思。
沈清昀不愿妹妹为难,也不欲再说太多,于是偏头看向南宫泾,“王爷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面对南宫泾的时候,沈清昀的眼底便多了份疏离与冷漠。
他很少有这样一本正经的时候,跟南宫泾说话也从来都是玩笑挪揄。
对他来讲,南宫泾不但是他的授业恩师,还是最好的朋友,在最难的那段日子里,若不是因为有这样的依靠,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度过。
曾经,他会在无数个狼狈的夜晚爬起来,取上一壶美酒,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私密之事。
他将那些平日里不敢表现出来的荒凉尽数说给了这个人听,直到被无声无息的风带走那些思念。
思及过往,他是悲伤的,索性都过去了。
他想,为了凌儿,为了相府,为了黎民百姓,只要他能好好教导新皇、守护百姓,那之前的所有,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南宫泾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然而碍于凌霄煜在场,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清昀看着他,知道他的顾虑,但他不想让凌霄煜担心,于是说:“王爷但讲无妨,北榆不会计较。”
凌霄煜就算想要计较,因着这句话与刚才那无下限的哄人,也不能再计较了。
南宫泾也看出了两人此时的状态,于是只好放下顾虑轻言。
他讲:“昌国现在风调雨顺,很好。”
他又说:“每次路过宫门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当时你站在宫门外说得那些话。”
“你曾经说,想要兵不血刃一统天下。”
“现今繁荣昌盛就在眼前,没有你在,似乎总少了些什么。”
南宫泾说了很多话,也追忆了很多事,甚至将相爷都搬了出来,总归就是一句话,跟沈清凌一样,他想让沈清昀回到昌国,不想让他留在江国。
南宫泾爱才,他希望沈清昀能跟自己一同辅佐新皇稳固大昌国的江山,也希望在有生之年弥补一些憾事。
虽然在沈清凌开口之际,他已经知道了结局,但却还是想努力一番。
“想要兵不血刃是真的,可目的绝不是为了一统天下。”沈清昀说:“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将两者混为一谈。”
“所以,你还是在怪我?”南宫泾在最后问道。
沈清昀起初还能好好控制自己的表情,直到这句话开口。
他蹙眉看他,觉得南宫泾如今居然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也是真的让人吃惊,“你觉得,我该原谅么?”
他本不想伤了彼此最后的颜面,但终究是没忍住,“李允河假扮于安混进江国,是谁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