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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无伤站在距离离墨一丈远处。
  他已经看见了景飞鸢脖子上的血线。
  他清楚,他要是敢轻举妄动,这人是真的会杀了景飞鸢。
  他挥手让身后侍卫停下。
  他眯着眼盯着离墨这张陌生的脸,几息后,隐隐约约从记忆里找到了一丁点影子。
  “离叔——”
  离墨挑眉。
  他说,“王爷竟然还记得我的容貌,真是我的荣幸。”
  姬无伤没有心情跟这个隐藏身份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老东西许久。
  他盯着离墨,冷声道,“不知道您老人家为何要挟持我的王妃?有什么事,您可以冲我来,不如我来交换王妃,我来做您的人质可好?”
  离墨摇头说,“不必那么麻烦,我今儿谁也不想伤害,我只是想把一些早就该澄清的事情告诉天下人罢了。”
  他示意姬无伤,“麻烦王爷去将文武大臣叫来,我有一些陈年旧事,要告诉大家。”
  姬无伤皱紧眉头。
  他不知道这个老东西想做什么。
  他有些犹豫。
  可是他见景飞鸢也在冲他点头,他选择了相信景飞鸢。
  他示意身后人,“速速去请朝中所有大臣来王府议事,一定要快!”
  身后侍卫立刻离开。
  姬无伤与燕离澜等人,前前后后围着离墨和景飞鸢,随着离墨σw.zλ.的移动而移动,他们不敢靠近,也不会让离墨离开击杀范围。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王府门口。
  离墨看了一眼外面密密麻麻的皇家禁卫,又看向隔壁章大人的府上,示意姬无伤。
  “去请秦太后出来。”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告诉秦太后,他姐夫,国师离墨在此。”
  姬无伤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离墨,挥手让人去请。
  一行人在王府门口等了一刻钟,秦太后才急匆匆跑出来。
  看那惺忪模样,应该是在小睡,被人强行叫醒。
  她站在隔壁府门口,跟王府门口的离墨遥遥相望。
  看清离墨那张英俊非凡的脸,她呼吸一窒。
  怎么会这样?
  这个狗东西隐藏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就不能用别的办法阻止姬无伤回边关吗?
  秦太后有些紧张。
  离墨忽然露出真容,让她觉得,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正思索间,她忽然听到离墨出声——
  “太后娘娘,我有一事想问问你,你能否过来一趟?”
  “……”
  秦太后抿紧嘴唇盯着离墨。
  她身边的人都在劝她别过去,生怕她也变成离墨手中的人质,可是,她没有听,她一步步走下台阶,从隔壁走到王府门口。
  她站在台阶下望着三步台阶上面的离墨,沉声道,“何事?”
  离墨示意秦太后,“我想问的,是关于皇上的事,请太后娘娘上来说话。”
  秦太后掐了掐手掌心,死死盯着离墨,又看了一眼趴在门后面眼巴巴望着她的小皇帝姬明曜。
  她微微眯眼。
  曜儿是她和这个男人的亲生骨肉,她赌这个男人不会在曜儿面前杀了她这个母亲!
  秦太后拎着裙摆拾阶而上,来到离墨和景飞鸢身边。
  “现在,可以说了吗?”
  “可以说了……”
  离墨轻笑一声,忽然伸出手,飞快将秦太后拉过来一同挟持了!
  趴在门后面的小皇帝惊呆了!
  “母后!”
  他急坏了,立刻叫嚷着想跑出去,“放开我母后!”
  燕离澜伸手拽住了他,制止了他去送死。
  门口。
  离墨左手握着匕首挟持着景飞鸢,右手掐着秦太后的脖颈,他扫了一眼姬无伤的侍卫和秦太后的皇家禁卫。
  “谁敢妄动,我就让这两个人一起死!”
  他冷冰冰地制止了底下蠢蠢欲动的人之后,低头看着秦太后。
  对上秦太后那双满是震惊的眼,他轻轻一叹,用只有他和景飞鸢秦太后三人能听见的嗓音,低声说——
  “阿雪,姬无伤和景飞鸢已经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了,他们还知道,曜儿是我们俩的孩子,若我们俩不放弃皇位,他们就会将曜儿的身世公布于众,到时候,你这个十四年前死里逃生的国师夫人改头换面以秦家二小姐的身份入宫为妃又跟我偷人生子混淆皇室血脉的事,就瞒不住了,不止你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你还会连累你秦家株连九族,连累曜儿被送上断头台……而我与你同谋,自然与你同罪,我们的阿澜,也会被送上断头台,你得亲眼看着咱们的曜儿和阿澜像十四年的昌儿一样在你面前掉下脑袋,死不瞑目……”
  秦太后睁大眼睛错愕地望着离墨。
  她又蓦地看向景飞鸢。
  对上景飞鸢那双淡定且含笑的眼眸,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牙齿颤抖着,她低声问离墨,“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秘密,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离墨轻轻笑了一声,低声说,“我也想啊,昨天我已经抓住了景飞鸢,可是谁能想到,景飞鸢是个比我还神秘的高手,她反过来将我抓住了,把我困在了一个不见天日的诡异之地。如今,我已经丹田尽碎,武功尽失,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我之所以能挟持景飞鸢,不过是因为她想让我来劝你放弃皇位,所以才假装被我挟持罢了……”
  秦太后听到这话,蓦地盯紧离墨的脸。
  她这才发现,离墨的脸苍白得出奇。
  意识到她们筹谋多年的事要落空,她还要失去她最爱的男人,秦太后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悲伤和绝望,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她含泪望着离墨,哽咽道,“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是不是你……”
  离墨摇头,“不是我,是你。”
  秦太后一怔。
  离墨说,“景飞鸢是神医,她为你把脉的时候就摸了你的骨龄,她知道你的真实年纪是四十二,你又与国师夫人长得一模一样,你说,这些秘密还怎么藏得住呢?”
  秦太后缓缓望着景飞鸢,脸色变得惨白。
  原来,这个贱人早就知道了她的秘密!
  这些日子,这贱人一直在跟她演戏,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话茬其实都是故意在激怒她,就连去她寝宫被她下了药也是装的!
  这贱人害得她和阿澜决裂,逼她和离墨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秦太后恨得想立刻夺过匕首杀了景飞鸢!
  可是她的曜儿和阿澜还在那儿,她要是敢妄动,姬无伤会让她的两个孩子变成肉泥……
  秦太后看了一眼被阿澜抱在怀里仍旧哭着想跑来救她的曜儿,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质问离墨,“姬无伤体内不是有你的咒术吗?你不是能控制他吗?你为什么不杀了姬无伤——”
  离墨摇头笑了一声,“怎么控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被景飞鸢放出来?正是因为她已拿走了我的母蛊,她已经废了我所有手段。”
  秦太后再也撑不住了。
  她们所有的底牌,全都没了!
  全没了!
  看着悲从中来的秦太后,离墨心底也酸楚极了。
  他轻声说,“阿雪,认命吧,我们已经败了,想保护咱们的曜儿和阿澜,想保护你秦家九族,想死得干干净净不背负任何骂名,我们就得认命……”
  秦太后哽咽着说,“怎么认命?我怎么能认命?我们束手就擒,他们就能放过曜儿和阿澜吗?”
  景飞鸢回答秦太后,“能。”
  她凝视秦太后的眼睛,“我能对天起誓,我能保证阿澜和曜儿安然无恙,我和姬无伤会将这些陈年旧事掩埋,阿澜不会知道他的母亲是他厌恶的你,他只会以为他的母亲十四年前不幸死在了那场灭门之祸里,他会永远怀念他美丽又纯洁的母亲。至于曜儿……”
  她柔声说,“你的曜儿有多讨人喜欢,你心里很清楚啊,我和姬无伤想跟他做一辈子的亲人,我们谁也不想伤害他,我们不会将他的身世告诉他,他可以一辈子做个逍遥自在的小王爷,一辈子受我和姬无伤庇护——”
  秦太后陷入了极大的惶恐里。
  她的所有底牌没了,她的夫君也濒死了,她知道她已没有翻盘的机会,她如今只想让她的两个儿子能平安,不要像她可怜的大儿子一样惨死。
  听到景飞鸢这话,她犹如坠入深渊之后忽然看到了一束星光。
  她含泪望着景飞鸢,“你,你说话算话?”
  景飞鸢点头,“你若不信,我能以我和姬无伤的性命起誓,只要你们能让今日之事圆满解决,我们也绝不会伤害阿澜和曜儿,除非他们要造反,除非他们想杀我们,否则,我们绝不先动他们一根毫毛,我们若违背誓言,必将不得善终。”
  秦太后抿紧嘴唇,许久才点头,“好,我信你。”
  她又看向离墨,眼泪扑簌簌直掉。
  如今这种局面,她除了信景飞鸢,也没有别的办法。
  除非她想鱼死网破,拉上两个儿子和秦家九族陪葬,还要赔上自己一生名节,遗臭万年。
  她泪汪汪望着离墨,哽咽道,“虽然我们马上就要死了,可是,我们夫妻俩能死在一起,也算是老天爷怜悯了。”
  她目露遗憾,“只是可惜了,我们不能葬在一起……”
  离墨温柔望着她,“想与我葬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