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下一堆地雷后自己跑到南方欣赏爆炸成果,告病休假不管不问,用那些大大小小的麻烦事缠得他们脱不开身……现在是直接釜底抽薪亮底牌,要跟他谈条件了。
那么多人,层层关节的布置,他到底安排了多久?谢震业不敢细想。现在呢。他自己的孩子,往自己身上绑满了炸药来要挟他低头。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聪明,最有天资的一个孩子。
偶尔谢震业会觉得,他最像自己,虽然他被是别人养大的。
他们之间有过一些误会,误会很深,深到他们没办法彼此信任。
但那并不重要,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还是年轻,想得太简单了。”谢震业问,“就靠这些东西吗?这些年,多少事经了你的手,你有没有想过,你能不能把自己摘干净。”
李均意忍不住笑:“想过啊,无所谓了,我all in。”
桌面上的手机催命一般响起,谢震业接起电话,秘书不知道在那边告知了什么,他脸色突然变了,猛地起身,“你疯了!”
李均意站定,拢起五指,再绽开,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嘭。
他推门走了出去。
阳光很闭眼,天气好得令人生厌。
他眯着眼走到回廊的阴凉处,突然停住脚步,长长舒了口气,肩颈悄无声息放松下来。
回房间找了一圈,没看见易慈,手机她也没带出去。
他带上人开始在院子里找,找来找去,最后居然是在谢喆的那边找到的。俩人不顾形象地蹲在角落里,逗猫呢。
“哪儿捡的啊?”
“酒吧。”
“啊?酒吧还能捡猫?”
“神奇吧!反正有一次我出去玩了一晚上回家,第二天起来就发现这猫在我床上,真奇了怪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带回来的。一开始不想养,送了一圈也没送出去。后来想着算了,养就养呗。”
“真可爱啊。李……你哥好像不太喜欢猫猫狗狗什么的,只喜欢不会动的标本。唉,他这人也是有点奇葩的。”
“知足吧姐,他还能喜欢女的,我觉得已经是奇迹了。”
“哈哈,那倒确实,我以前也觉得他不会喜欢什么人。”
李均意实在听不下去了,在他们背后咳了咳。
谢喆回头,吓得往前一栽,易慈赶紧拉着谢喆一起站起来,拍拍手走过去,“来了也不出声,偷听我们讲话。”说完她才发现他脸色很苍白,像是不太舒服,连忙跑过去问他怎么了。
李均意摇摇头,“收拾一下,我们该走了。”
第72章
在他这个‘家’停留不到24小时,他突然说要走。
收拾东西的时候,易慈发现他们身边一下子多了很多人,有些人好像是找他谈工作的,另一些人只看身材轮廓,她大概猜得出是保镖。
东西收好,他还在会客室见律师和一些高层。谈话似乎不太愉快,隔着门,她听到有争执的声音。
很少见这只狐狸在人前发脾气,这天终于隔着门听见一回,易慈只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简直像个暴君。
她隐隐猜到些什么,知道这次应该是彻底撕破脸了。
走的时候,谢喆送他们,一路上话很密,不敢跟他哥说话就拉着她不停说,怎么不多住几天,他还没带她去吃好吃的打卤面,爆肚,卤煮,糖火烧和驴打滚,多玩几天吧,今天是他生日,他还想带她去外面玩,再跟她聊聊天呢。姐姐,你平时喜欢玩什么?他问。桌游,露营,派对,看展,蹦迪,逛商场,去网红店打卡,去爬山,去寺庙,去景点排队拍照……他丢出了好多选项,看起来很像一个怕失去朋友的小孩子,正在着急地挽留对方。
易慈不知道这个只见过她几面的男孩子为什么突然这样粘她,人与人之间可以突然这样接近吗?她不明白,但突然有些不忍心了。
李均意突然停下,叫他,谢喆。
谢喆也停下。
李均意说:“我给你申请了一个进修班,算是生日礼物,你想去就去。以后没人管你了,你想怎么玩都可以,开心吗。”
谢喆:“你还不如打我呢。”他看起来很难过,“为什么要走?”
李均意厉声对他道:“每次来我都恨不得放火把这里烧了,今天走,我只嫌太晚!”
谢喆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放好行李,易慈坐在车里,忍不住又看了看外面那个可怜巴巴的的谢喆,那副模样像是待会儿就要追车大哭了。
她把车窗按下来,朝谢喆挥挥手,说:“开心果,我教你几句粤语。”
谢喆看着她。
易慈对他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谢喆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他学得怪怪的,“这句我能听懂。”
易慈笑,又道:“得闲饮茶。”
谢喆学道,得闲饮茶。
她又说:“得闲再倾。”
他声音低了些,说,得闲再倾。
易慈最后说:“得闲食饭。”
谢喆这次没学,问她:“什么意思?”
易慈说:“有空一起吃饭。”
他退后一步,不说再见,目送他们走。
车慢慢开出去。易慈朝后看了看那颗伤心的开心果,再回头一看,发现身边这人在吃今天的药。她去握住他一只手,很凉。
李均意闭着眼睛,“我有点头疼。”
“你休息一下。”易慈让他靠着自己:,“我们要去哪儿?”
他靠到她肩上,说:“要带着你亡命天涯。”
易慈哈哈笑:“真的吗,好厉害啊!”
李均意忍不住道:“我说要带你去捡垃圾你是不是也这么开心。”
她依旧捧场:“捡垃圾也可以啊!捡哪里的?海里的?河里的?山里的?大街上的?都可以吧。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李均意把脸埋在她肩窝里笑,“做什么你都陪着我吗。”
易慈说:“我现在不是陪着你吗。”
车慢慢远离城市,外面的风景开始变得开阔。易慈没想着问他那些糟心事,他倒是自己开始讲了。他讲得快,讲得乱,是一个给她交代自己在做什么、有什么打算的态度。易慈听得似懂非懂的,脑子总结归纳出一句——天凉了,是时候让谢氏破产了。
她问:“你会有事吗?”
他说:“如果严重到那个程度,我会放弃。”
她又问:“因为我吗?”
他这次考虑了很久,没有回答。
易慈想了很久,对他道:“不要为我,也不要为别人,为你自己做选择,我希望你快乐。”
很安静的瞬间。他头还是有点痛,但这种痛好像也提醒着他什么。
她此刻是平静的,和记忆中风风火火急躁莽撞的样子有些出入。可是她好像一直有一种定力,那是没有变过的东西。在很多事情上,她坚韧,豁达,李均意没怀疑过这一点。那并不是装出来的虚张声势,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幸福或痛苦都能够用同一种态度去接受,这或许是她独有的天赋,一种难能可贵的天赋。她和今天的天气一样,太晴朗了。
“不要想了,你休息一下。”易慈摸了摸他的头发,“等下食餐劲嘅。”
车越开越偏,最后来到一个乡镇上。高楼大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田野和池塘。
天黑前,他们来到一个风光不错的村庄,他说这里有他的农场,请了人专门管理,他们接下来几天会待在这里,等最后的结果。
易慈忍不住笑他,是不是年纪大了,不喜欢繁华的地方,开始喜欢往山里田里跑。李均意点头,说他有想过以后这样生活,远离脑力劳动做做体力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随着时节耕种,收获。
下车,有个叫钟宏的人引着他们进了一个院落。是个三层小楼,院子里有一棵枣树,树下面趴着一条大黄狗。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条件看上去一般般,也就是乡下的基本配置。但易慈兴奋得很,放下包就跑下楼去逛了一圈,李均意在二楼窗台往下看她,正叉着腰跟面前的大黄狗说话,她问那只狗,你叫什么啊?
狗对她汪汪汪。
李均意在二楼叫了她一声。易慈回头,往上看,李均意问她:“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易慈睁大眼看他:“你是在求婚吗?谁求婚这么随便!”
李均意:“难道郑重一点你会答应吗?”
易慈:“你想得美啊,当然是看我心情。”
“你现在心情好吗?”
“心情好我就一定要答应吗?”
李均意笑了笑,把手里捏着的东西抛下楼去。易慈条件反射去接,实在是运动神经太好,想接不住都难,她一把抓住,张开手一看,是一颗枣。见她接住了,李均意又掷一颗下去,她继续跳起来接……就这么玩了三四五趟,接着接着,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被抛了下来。易慈张开手看,是个大得离谱的钻石戒指,乍一看,那颗切割得很美的钻石有些像一朵雪花。
易慈吓得差点把那东西一把甩了出去,朝楼上吼:“都说了我不喜欢这些,你要我戴出去被抢吗!”
李均意说:“不管你要不要,我都要给的。”
她不满道:“谁求婚用丢的?重来!”
他郑重道:“那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易慈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答一句:“你先别急,再忍忍,我就快答应了!”
李均意笑得无奈:“那具体是什么时候啊?”
她红着脸转过背去跟大黄狗说话了。
睡前她跟爸妈打电话,林以霞知道李均意把她带到乡下去了还很疑惑,问去乡下做什么,北方最近降温很厉害,怎么不去暖和点的地方度假。
易慈其实也不知道,但还是高深莫测地答妈妈:“陪他来净化心灵。”
在乡下的第一天。
他们跟着钟哥巡视农场的管理情况。秋收已过,马上要开始新一轮的冬种。易慈看什么都新鲜,说什么都要去那个播种机上坐一坐过把瘾,因为她实在好奇,巡场工作只能暂停,李均意被迫陪她开了一下午的播种机。
在乡下的第二天。
村里常见的交通工具是小三轮和小摩托。钟哥骑着小三轮带他们去看农场里的养殖场看猪和牛,很幸运地看到了牛妈妈生小牛。易慈还看着小牛眼泪汪汪感叹生命真伟大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李均意的助理打给她的,问她谢总在不在旁边,说他电话打不通。易慈抬头找了找,说哦,他在那边研究那个牛粪干湿分离机。电话那边寂静了会儿,凯文难以置信地问,易小姐,你说他在做什么??
嘉齐地产内部动荡股价大跌风雨飘摇的危急存亡之际,所有人都在找的那个始作俑者在某偏远乡下认真研究他没见过的农用机器。
在乡下的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