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面色一僵, 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这霍将军说话太过板正, 难怪朝堂之上无人与他交好。
赵凌不敢得罪霍将军,微笑着看江家应对。江家没了太子撑腰, 哪还敢讲什么仁义道德,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还是把千万两黄金的契条拿了出来。
分家的事外人不好在场, 没过一会儿都借故离开了。
宋长安等人在待客堂喝茶,各自摆出‘我不插手,但我不是吃素’的姿态。
偌大的宴堂于是只剩下江家几个人。
江浪沉着脸把契条送到江渔面前,冷声问:“这些事都是你安排的吧?”
江渔漫不经心的捏起契条,点了点头。
一旁的江玉儿没忍住破口大骂:“你是江家人,江家和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毁了江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江渔‘啪’的盖上木盒盖子,似嘲似笑的望着她:“想什么呢,我和江月会搬离江府,你们还是自己共沉沦吧。”
“什么!?”
“你们要分家吗?!”
江家人无不瞪大了眼珠,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也不怪他们如此夸张,禹代分家是很严重的事情,这意味着分出去的人再也不能踏进祖庙,也意味着祖宗庇护再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一般都是犯了大错才会分家,极少.....或者说压根没有哪个小辈敢大言不惭的在家主面前提分家。
江渔微微挑眉,道:“分家?都行,随便怎么叫吧。”
江浪低声呵斥:“决不可能!”
若是昨天,江渔爱走就走。只是刚才生辰宴闹出的事端,几乎毁了江家在京城数十年积累的声望,此刻再闹出分家的丑闻,他五品尚书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他江家的地位还保不保了?
“你们可以记在主母名下,以后你和江月就是嫡出。”江浪强忍怒气,板着脸开口,“以后便和宝儿玉儿一样,有资格争夺家主之位!”
这只是诓骗他们的胡话,江渔和江月自小和他不亲,身后又没母家撑腰,家主之位当然由江宝儿继承。
江浪想了什么,江渔一概不知,他闻言嗤笑了一声,说:“我稀罕?”
说完不等江家人的反应,带着江月转身就走。
即将迈出屋子时,江玉儿忽然暴起,冲着他的背影怒吼:“不就是得了瑞安世子的青睐横着走吗!你别得意!瑞安世子不会一辈子疼你,你只是他们的棋子!离开江家你将一无所有!!”
江渔对此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的离开黑暗的小屋,走入斜下的光影之中。而光影的背后,看不见的死角,一个瘦弱、遍体鳞伤的身影死死盯着他们。
月姐姐要走了.......
他们真的要走了......
不带他。
·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家的热闹却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
京城百姓对江家的态度两极分化。
坏的自不用说,好的名声主要源于江玉儿。
江玉儿城东布粥,从每七日一次到每日一次,布粥的对象也从无家可归的乞丐扩展到所有门户。
有人问她,这样不惜财力的行善,图的是什么?
江玉儿回答:“父亲年轻时做了傻事,我和哥哥太过年幼毫无察觉,如今想来真是痛心不已。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我只好多多行善弥补大错。”
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待考究,却实实在在的把名声传了出去。
提到江玉儿,谁不叹一声大慈大悲的大善人?
江渔自然也听过她的美名,但并不如江玉儿所想那样气急败坏。
他正忙着给霍将军的独子吸收无垢。
今日是最后一次。
乌黑的无垢顺着生命之源缓缓流入铜串,霍平的神情变得愈发平静,半晌睁开了眼睛。
“平儿!”霍将军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露出迫切的神情,“你、你还记得为父吗......”
难怪霍将军有此一问,刚醒来的霍平面露懵懂,一双漆黑的眼眸好似水洗,活脱脱就是一副失忆的模样。
幸好这模样只持续了一会儿,他像七魂六魄刚刚回体,浑身打了个寒颤,随即脸上有了人气。
“爹!”
霍将军被这声爹喊得眼眶泛红,转身冲江渔微微拱手,沉声说:“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比起这个......”江渔的眸光落在霍平身上,低声问,“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染上......嗯......疾病昏迷不醒的?”
霍平头一次见父亲对一个小辈如此看重,于是态度也跟着谨慎起来。他皱眉沉思片刻,倏地眯起了眼。
江渔极轻的压了压眼角:“怎么?”
霍平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我想起来了。我去了半山。”
“你去半山做什么?”霍将军问。
半山是京城西边的山脉,地势险峻,野兽频出,鲜少有人靠近。若不是江玉儿要在半山修寺庙,恐怕那条通往山脚的路还没开通呢。
“那日我看到一个瘦小的男孩往半山跑,我以为他贪玩迷路才走到半山,眼看天就要黑了,他一个幼童不安全,我便追了上去。但半山的地势实在陡峭,我竟还没一个幼童腿脚利落,一不留神就跟丢了。”
这话听着就胆战心惊,在半山迷路可不是闹着玩了。
霍将军微微皱眉:“你那日是被人抬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