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李筠功劳簿里斩杀擒拿的北汉将校多达百人,屡次击败北汉的入侵部队以及契丹的打草谷游奕。
大周攻巴蜀四州,取淮南地,甚至于北伐燕地。
李筠都在潞州抵御着北汉的骚扰,让前线作战的部队可以安心征伐。
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就在刘继业手中吃过几次亏,但从未丢失过一寸土地,甚至于趁着大周北伐燕幽故地的时候,偷袭了辽州与长清寨,取得了胜利。
于维护地方稳定之功,李筠更在王景、符彦卿之上。
这也是罗幼度愿意多给李筠一次机会的原因。
体恤老将,有功之臣,不管是对于罗幼度自身,还是李筠本人都有莫大的好处。
李筠道:“河东汉国的情况,陛下问末将,那可是问对人喽。末将跟他们打交道了多年,对于他们的情况不敢说一清二楚,也有十之七八。”
罗幼度感兴趣地道:“我对河东汉国的了解仅限于他们很穷,但兵将极为骁勇。好像,他们的宰相月俸只有一百贯,普通节度使的月俸更是少到了三十贯,连养家糊口都是问题。”
李筠道:“陛下了解的到位,河东汉国就一个穷字。河东原是李唐的龙兴之地,人口富足,可数十年的兵灾,将这里打空了。现在只余四万五千户左右的人口,总数不到三十万,却养了快四万的兵。全靠高赋税撑着,能不穷吗?”
罗幼度不住点头,三十万人,养四万兵,能富都有鬼了。
李筠继续道:“至于北汉兵强,也不尽然。属下这些年与他们交战,将他们分为上、中、次、劣四等。其中最强的是麟州杨家军……不怕陛下笑话,末将几次对上刘继业都吃了不少亏。这个刘继业,就是杨家人,本名杨重贵,给刘崇赐姓名为刘继业的。”
罗幼度当然知道这个刘继业,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金刀杨无敌,老令公杨业嘛!
他没有打断李筠的话,耐心地听着。
“刘继业的父亲是麟州刺史杨弘信,麟州是当年沙陀人聚居之处。沙陀骑兵早年闯下了偌大的名声,现在差不多听不到了。不过他们大部分融入了河东各地,以府州、麟州居多。”
“故而麟州杨家兵卒的强悍,在河东汉国居于第一,这点即便是刘承钧的内直殿都比不上。”
内直殿也就是亲卫军的意思。
“其次,中等兵就是刘承钧的内直殿了,实力与我麾下的亲兵差不多。”
“次等兵就是招降的盗匪,这河东多山,太行山、太岳山、吕梁山、五台山都是连着百里、甚至上百里的大山,最适合各种山贼潜藏。刘承钧重用名相郭无为,比他老子强多了。通过招募、征讨等方式,将诸多山贼收编成军。实力不怎么样,奈何神出鬼没的,在河东一代极难对付。”
“下等兵就是寻常兵卒,他们多是一些混不下去,吃不上饭的地痞,论及个人蛮力,倒是有一些,遇到硬战,很容易溃败。”
罗幼度微微颔首,这确实是他手中资料没有的细节。
也就是常年与北汉作战的李筠,才能将对方兵卒的实力了解得如此透彻。
罗幼度问道:“这一仗,让大帅来打,你会怎么打?”
李筠沉吟片刻道:“得看陛下目的如何?”
罗幼度知道李筠话中的另外一层含义,就是粮草够不够。
毕竟他们刚刚结束一场大战,这还没喘口气又来了。
担心后勤问题,理所当然的。
罗幼度笑道:“刚刚秋收,粮食暂不成问题。依照我的判断,河东的粮食,应该没有调往晋阳吧?这晋阳不好打,四方州府应该不难。”
李筠眼前一亮,忽然兴奋道:“没有,没有这么快。地方百姓收割秋粮以后,向当地官府缴纳粮食。州府官员逐一清点数额运往州府,一并囤积称量,最后才派兵送往晋阳,这个过程少说也要两个月时间。现在离秋收不过一月,除了他们晋州附近的百姓之外,其余州府怎么样也不可能那么快地将粮食上缴。”
“陛下,若无心强攻晋阳。末将的意思是直接兵临城下,直捣太原。但我们可以故意泄露行踪,刘承钧必然惊惧,招四方支援,四方守备不足,我军可轻易取之。只是如此一来,晋阳的防备,将会有所提升,想要一战功成,覆灭汉国,尤为不易了。”
罗幼度笑道:“其实灭汉不一定就要强攻晋阳,只要将他的爹打服,儿子嘛,自然会跟着跪下的。”
李筠恍然大悟,与汉国作战,真正的对手从来不是河东汉国,而是他的老子契丹。
罗幼度由衷道:“与此番大帅细谈,朕对于北汉局势更加清晰明了,征伐更有把握了。”
李筠一脸遗憾,道:“只恨老臣上了年纪,不能为陛下征战疆场。若年轻个十岁,必然向陛下讨要前锋,为陛下效死。”
罗幼度打蛇随棍上说道:“大帅何必沮丧,军功谋功皆是功劳。冲锋陷阵就让给年轻人,以大帅之功,封公拜爵,不在话下,何必与年轻人争如此微末功劳?”
李筠认可道:“陛下说得在理,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比起这潞州,老臣还是喜欢汴京,那里热闹。”
罗幼度问道:“在潞州城楼上那个叫开城门的可是令郎李守节?”
李筠道:“正是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