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来,萧胡辇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头发里生出了虱子,盔甲里的內裳白天捂着汗,晚上给体温烘干,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身上的污渍都结成了壳……
身上的味道,自己闻着都作呕,黄疸水都吐了出来。
萧胡辇不止一次想着,这样活着,不如死了算了。
但最后都忍了下来。
好死,不如赖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逃出去,活着才有希望报仇。
哗啦啦的铁链声响起。
萧胡辇知道这是送药来了,原本城楼阁楼的门是里边锁的,很明显现在改成了外边,还加了铁链。
王翠轻快地下楼去将药汤端了上来,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一边还吹着热气。
“萧大娘子,喝药了!”
王翠农家女,憨厚朴实,脸上挂着开心的微笑。
“不喝!”
萧胡辇板着脸。
之前迷迷瞪瞪的,喝药不受控制,现在好了一些,立刻生气不喝了。
王翠道:“多多少少喝一点嘛,不苦的。”
萧胡辇高声道:“我死也不受罗幼度地施舍,拿走,滚开。”
她手一推,直接将王翠推倒了,汤药打在了地上,汤碗碎裂了几段。
然后将被子一蒙,直接不理会王翠了。
小丫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屁股坐在地上,畏手畏脚,手足无措,难过得眼睛都红了。
直到晚上,罗幼度才走上了城楼,问了王翠什么情况。
听她说完,罗幼度笑道:“萧大娘子生病了,心情不好,你别怪她。”
王翠立刻摇着头道:“不怪不怪,只是萧大娘子不喝药也不吃饭,小婢心底难受。”
罗幼度笑道:“无妨,我来了,就容不得她不吃药,也不吃饭了。”
罗幼度走上了阁楼,看着躺在床上将自己捂在被子里的萧胡辇,道:“萧大娘子,吃饭喝药了。你要是不吃饭,不喝药,那我就认定你病好了,再将你关监狱了啊!”
萧胡辇一把掀开被子,委屈的瞪着罗幼度,眼泪水地流了下来,道:“去就去,我才不怕。”
她想翻身下床。
罗幼度却身子一闪,躲在了呼延赞的身后。
萧胡辇一屁股坐在床上,说道:“我动不了。”
罗幼度横移了两步,说道:“动不了就吃饭,喝药。还有,将你藏起来的利器放下,应该是破陶片吧?那玩意割喉咙还是能要命的。”
一旁的王翠惊叫了一声,也明白了萧胡辇为何要推自己一把。
萧胡辇抿着嘴,将手里的破陶片丢到了地下。
罗幼度看了一眼,边边角还特地磨了磨,锐利的很。
萧胡辇愤然道:“你怎么发现的?”
罗幼度道:“你将自己折腾出大病,不就是为了这一出嘛?戏演好了,就乖乖吃饭喝药,别折腾自己,遭了那么大的罪,还一点用都没有,何必呢!”
“你……”
萧胡辇一瞬间,破防了,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罗幼度倒是欣赏地瞧着面前的萧胡辇,这萧家大娘子果然是有成大事的潜力,无怪历史上能够威震一方,压得漠北蒙古、室韦服服帖帖。
在见到萧胡辇的第一眼,罗幼度第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将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折腾成了一位臭气熏天的囚犯。
但是后来细细一想,罗幼度察觉了一个问题。
足足九天,萧胡辇就没有脱过身上的盔甲。
这极不正常。
罗幼度一开始确实存着折腾她的意思,让她受点委屈,好从她嘴里打探出萧绰的下落。
只是因为事忙忘了这茬,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这九天里,萧胡辇受足了罪。
昼夜的温差,恶劣的环境……
一般弱女子确实受不了。
可是萧胡辇会是弱女子?
她自幼习武,为了练习剑术,找死囚决斗。历史上更是统帅大军,征战漠北。
漠北地环境,不见得就比这监狱舒适。
萧胡辇显然不是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
不过九天而已,真的能将她折腾成这样?
依照大夫的诊断结果,萧胡辇冷热交替,同时染了风寒跟热寒,严重的可能危及生命。
相比求死,罗幼度更加相信她存心如此,为得就是染病,然后换一个环境,寻找脱困的机会。
在这幽州城里,除了挟持自己,还有更好的脱困机会吗?
想到这一点,罗幼度也忍不住高看了萧胡辇一眼,一个姑娘家能对自己这么狠,确实了不起。
“好了,吃药!”
罗幼度说着。
萧胡辇气恼的“哼”了一声。
罗幼度古怪笑道:“这是想要我喂你喝?”
萧胡辇大胆地抛了一个媚眼,道:“你敢吗?你敢,我就喝!”
罗幼度耸了耸肩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我绳子都准备好了……”他说着,但真就从怀里拿出了一根细长,但是很结实的绳子,递给了呼延赞道:“去,将她的手脚给我绑起来,绑结实一点。”
“你!”萧胡辇又一次,说不出话来。
她见呼延赞真的接过了绳子,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喝,我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