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文臣中既有秦桧这种人,也有黄岐善这等义士。
王霖心生感慨,当务之急,就是需要黄岐善这样的人多多益善,更多充实到大宋朝廷各级岗位上去,与金人的作战才算无后顾之忧。
他心中早就有了一个成熟的安排。
黄岐善权知相州,黎阳、滑州、汤阴、临漳……这些已经被光复的州县,都需要文臣治理,拨乱反正,战后重建。
王霖将自己的安排逐一告诉黄岐善等人,在诸人的感激涕零声中,当面将自己上奏朝廷的奏折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发向京师。
不用怀疑,这样战后地方官的安排,朝廷定会尊重王霖的意见。其实赵佶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他只关注王霖是胜,还是败。
若败,就要再生逃跑之心。
见王霖与黄岐善这些文官谈兴正浓,谈古论今,韩世忠、张俊、刘光世等武将面面相觑,王爷不是非常痛恶朝中这些虚伪文臣的么?
而天下人皆知,士族、文臣与王霖不合,因为王霖动辄杀文臣。
……
黄岐善躬身诚恳道:“王爷文才名动天下,下官在相州多有闻之,今日下官等在铜雀台拜谒王爷,山河美景在此,不知王爷可有佳作,也让下官等观摩并传之后世?”
王霖心中苦笑。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舞文弄墨。
即便今日这种情形,金人重兵还在枕边酣睡,他们还是热衷此道。
但王霖今日与黄岐善等人相会于铜雀台,本就具有深意。
他微微颔首,轻笑道:“麻烦宋员外,派人取笔墨纸砚来!”
宋家人设案于铜雀楼前,高台之上,面河背山。
余晖落于山河天地之间,战后的临漳城肃穆而苍凉,漳河水滔滔奔流不息,而大山巍峨横亘千里。
脚下炊烟袅袅,一片祥和。
王霖深吸一口气,提笔写道:
“大宋宣和二年,八月十九日。吾举兵过河,斩金虏万众,逐复临漳、相州诸地。
吾与麾下大将岳飞、花荣、燕青、韩世忠等并相州通判黄岐善……等河北守臣、士绅宋鹏然等义士数十人,登古铜雀台,观山河美景。怀古,有感。”
王霖题毕,众人无不观之大喜,尤其黄岐善等文官更是泪流满面,躬身拜谢。
以王霖过往之才情,如今之威名,作为大宋力挽狂澜的中流砥柱,他此时所作只要大差不差,必将传颂天下,而他们这些人当因此名垂青史。
而黄岐善担心的追责和史上留下骂名之事,便不复存在。
岳飞等人且不说,单张俊和刘光世两人艳羡无比,偷扫韩世忠一眼,韩世忠也有些意外和感动。
这说明韩世忠已进入王霖视野,成为他器重和信赖的嫡系大将之一。
三人同来青州同在麾下效力,明显最年轻、最底层的韩世忠,比他们走得更快一些。
王霖笑了笑,提笔继续写。
“西陵树,曾是美人歌舞处。肠断君王死别时,蛾眉憔悴分香去。
魏武心事有谁怜,残瓦空题汉代年。铜雀春深悬落日,石麟秋冷卧荒烟。
邺下兴亡今又古,乌号野树猿啼雨。泉扃长夜锁幽魂,有酒谁浇台下土。”
这是元代周巽关于铜雀台的一阙词,写在此时,更添几分怀古之忧思,之悲壮。
众人交口称赞,不绝于耳。
韩世忠在旁默诵一遍,心中自忖,齐王真乃天降英才,武功盛世,文才又如此风流,古往今来,何人可及?
黄岐善赞自肺腑道:“铜雀台,当以此词再传颂千古,王爷文治武功可越魏武,天下第一人也!”
王霖却叹息道:“孤一向视诗词为小道,娱情可,治国却还是要秉承公理、经义大道。孤所出诗词虽多,但真正满意者,却唯有当日赠张太尉的一阙……”
黄岐善慨然道:“王爷,可是那首破阵子?”
王霖点头。
汤阴县令王恩博轻轻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郑通等人同声叹息道:“此阙词千古绝唱,张太尉在滑州以死殉国,其壮怀悲烈,让吾辈痛心疾首!”
王霖沉默,突然清泪横流。
作为穿越者,两世为人,能打动他心怀的人和事,已经不多了……而张叔夜,算一个!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这位白发苍首的老者,以疲倦之身试图挽天倾,以生命余火报家国社稷的孱弱背影!
然而,却没有得到大宋朝廷的认可!
王霖如此情态,悲伤溢于言表。
众人皆面现动容。
良久,王霖摆摆手,旋即又命人取了纸来,再次提笔。
“铜雀空台漳水流,云横烟断笑残丘。千门锁钥风尘暗,万里河山落日收。才子文章堪极目,美人台榭半成洲。英雄一世今安在,明月依然是汉秋。”
写罢,王霖将笔掷下,慨然道:“今日孤与诸位齐聚铜雀台,当盟誓之:驱逐金虏,还我山河,此心昭昭,可比日月!”
众人皆躬身拜下:“吾等,当与金人决一死战,以死报国,誓死不休!”
不远处,韩世忠缓缓拜下,心中澎湃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