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盘果断起身:“若如此,咱们去找父皇为你做主!堂堂大宋贵胄,当朝帝姬,竟被这群恶贼构陷,简直是岂有此理!”
赵福金摇头:“不必,姐,我问心无愧,何必去自证清白。我要去找父皇,这一来二去的,反而还不知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上了他们的当……”
赵福金说着突然脸色陡变。
她突然大声道:“延翠,沐兰,更衣,备车马,我要出行!”
……
红日西斜。
秋风漫卷。
设立在皇城东侧、昭阳门外的登闻鼓院,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了,院门外尘土落叶淤积,几乎难以下脚。
一辆车马匆匆而至。
延翠和沐兰搀扶着身着当朝公主冕服、头戴金簪玉冠的赵福金下了车,面色都有些焦灼。
“殿下,这……”
赵福金俏面蒙霜,她站在登闻鼓院外略一沉吟,便甩开延翠和沐兰的手,缓步拾级而上。
漫天的霞光铺洒下来,给她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秋风卷起一地黄叶飞舞,绕着她的身子掠去半空,又飘扬着落下。
赵福金缓步而上,探出纤纤玉手使劲推开沉重的院门。
院中那面高高悬挂的登闻鼓破旧不堪,落满灰尘。院中连个守护的军卒衙役都没有,估计都躲在后面的登闻鼓院衙门偷懒了。
赵福金疾步而去,抓起鼓槌,深吸了一口气。
延翠惶然阻止道:“殿下,一旦登闻鼓响,声闻宫阙,直达天听,而同时也会震动京师……这事儿就闹大了,对殿下清誉多有不利……”
沐兰也急急道:“那些人污蔑殿下,官家不会信的,一切有官家,殿下何必如此啊!”
赵福金叹了口气,她如水的眸光透过登闻鼓院的楼阁飞檐,望向了万千深宫,轻道:“你们不懂。此事虽冲我来,我本不想理会。但是,此事若为霖郎知晓,他必会将这大宋帝都闹一个天翻地覆,他绝不会容忍有人污蔑我、伤害我的,我担心他在盛怒之下,会仗剑将上表弹劾我的那些人诛杀殆尽……”
“霖郎刚刚封为王爵,此时不宜再与文臣为敌。我也不会允许有人利用我,去败坏霖郎的名头,毁了他的前程!所以,此番我闹得越大,霖郎便越安全。”
“延翠,霖郎如今或已入宫赴宴。你去给我传句话,今日我为自己清白,要敲一敲这登闻鼓,与弹劾我的人对簿公堂!一切与他无关,他莫要插手。本宫倒是要看看,这群见利忘义、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狗东西,能拿我怎么样?!”
延翠流泪不止,却只得领命去了。
赵福金抡起鼓槌,奋尽全力敲向登闻鼓。
……
延福宫。
官家赵佶今日午后在延福宫偏殿设宴,为新晋渤海郡王王霖送行,请了朝中三品以上的文臣和武勋,以及部分宗室。
宴会还未开始,赵佶在御书房内大发雷霆,吓得一群小黄门胆战心惊。
赵佶将谏议大夫周吉、开封府尹焦贺等人的弹劾表章扔了一地,气得浑身颤抖。
“一群狗东西,竟敢污蔑弹劾当朝帝姬……这些混账话,如此恶言秽语,竟冲着朕的皇女来了……”
赵佶咆哮道:“他们想要干什么?谋反不成?”
内侍省大押班黄坤噤若寒蝉,躲在御书房一角不敢吭声。
赵佶发了半天的火,突然冷笑道:“看来这些年朕杀得人太少了,已经没有人畏惧朕了。来人,传李纲觐见!”
李纲进门扫了一眼地上的奏表,就知道赵佶为何发火。
这些人上表弹劾茂德帝姬,怎么能越过李纲这个宰相,不过这些人中周吉焦贺都是三品大员,有直奏的权力,还有有不少人是翰林,这些奏表李纲也不能压住。
风闻议事,本就是谏官言官的合法权力。
不要说弹劾公主,就是弹劾官家,过去几朝中,其实也是有的。
“官家息怒!”李纲拜了下去。
赵佶怒道:“李相,吕颐浩谋反,朕反复考虑,不忍牵连太多,所以网开一面,除吕颐浩外,并未株连旁人,结果呢?他们不但不念皇恩,反而倒打一耙,居心叵测、污蔑到朕的皇女身上,往茂德身上泼脏水,其心可诛啊!”
李纲沉默了下,才缓缓道:“官家,从人情上看,他们是做的过分了些。但从律法规制上说,谏官风闻议事,弹劾帝姬,也属本份。所谓言者无罪。官家,臣以为,为避免节外生枝,此事暂且搁置,待王霖走后,臣当亲自署理此事!”
李纲话说得其实很含蓄了。
赵佶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过来。
这事万不能让王霖知晓,否则以王霖的性子,还不把东京的天给捅个大窟窿出来。
李纲意思是说,先送走王霖,等王霖走了,再从容为茂德帝姬证明清白也不迟。
堂堂皇女,要真的能被几个谏官几句话诋毁成真,那赵佶这个皇帝也白做了。
赵佶压住怒火,缓缓点头:“朕就将此事交给李相了。朕的皇女,绝不能背负如此污名,况且还事关朝廷重臣。”
“臣遵旨!”
赵佶定了定神,叹口气道:“走吧,李相,与朕一起去见群臣!”
赵佶居然走下来抓起李纲的手。
李纲大吃一惊:“臣岂敢如此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