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迟没有松开孔黎鸢的手,这一刻她想说很多很多,说孔黎鸢你不要再这样不爱自己,说孔黎鸢你以为你自己真的是神吗什么疼痛都可以忽略?
可是当她抬头,望到孔黎鸢正微微眯眼眺望周围树木的侧脸,没有再用自己的态度来揣测这个女人的所想。
只轻轻地喊她一声,“阿鸢。”
孔黎鸢任她握住手,有些心不在焉,却还是望向她,才答,“嗯?”
付汀梨的手指在她手背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十分温吞地问,
“疼痛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吉隆坡的春日公路清凉空旷,孔黎鸢望向她的眉眼很清晰。听到这个问题,女人微微扬了一下眉眼,
“怎么突然问这个?”
付汀梨吸了吸鼻子,“就是想知道。”
孔黎鸢晃了晃她的手,“感冒了?”
付汀梨摇头,“没有。”
又挠了挠她的手背,低声催促,“快说,现在轮到你来给我讲故事了。”
孔黎鸢笑一下,“我没有什么故事好讲的。”
付汀梨不讲话。
孔黎鸢伸手过来按一按她微微皱起来的鼻尖。良久,见她一直在看着她,用那双偏浅褐色的眼,看到这双坦诚的眼为她缓慢浸染出悲怆。
便微微叹一口气,又讲,
“其实是因为我对痛的感觉很敏锐。”
付汀梨迟缓地点点头,将孔黎鸢的手握得更紧,
“我猜到了。”
真正痛觉阈值高的人,绝对不会说出“疼痛是最本能的一种记忆”这种话。
只有特别怕痛的人才会对痛觉的记忆特别深刻,才会去因为疼痛记住一些事。孔黎鸢这个女人,从来都不是她自己说的——我一向不怕痛。
“这都被你猜到了?”
孔黎鸢的语气听上去只有意外,甚至在这之后还轻轻笑了一下,眼底没有一点苦楚。
“你以为你能骗得到我吗?”付汀梨直视她的眼,“连一次都没有把我骗到过。”
“也是。”孔黎鸢说,又伸手过来摸了摸她泛红的眼梢,
“怎么又哭了啊?”
付汀梨垂一下眼睫,“当然是因为心疼你。”
孔黎鸢没有接话。
静默一会,给她剥了一颗花生糖,说“张嘴”。这种时候付汀梨还是乖乖张嘴,哪怕她胸腔里的酸涩已经快要弥漫到口腔。
于是孔黎鸢笑出声。@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眼梢弯下来,手掌端住她的下巴,仔仔细细检查一下她的口腔,然后把糖喂给她。
付汀梨咬着糖果,腮帮子鼓起来。
孔黎鸢还没有放过她,又托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亲完了低低地说,“吃了糖还心疼吗?”
付汀梨点头,将腮帮子里的糖划到另一边,酸涩感还未褪去,她只能说,“还心疼。”
于是孔黎鸢又在她另一边的腮帮子上亲了一下,有些狡黠地笑,
“还心疼?”
“疼。”付汀梨闷声闷气,下巴在孔黎鸢掌心里蹭了蹭,开始只吐出一个字。
孔黎鸢眯一眯眼。付汀梨不客气地说“疼死了疼死了”。
孔黎鸢叹了口气,瞥一会她的表情,好像没了办法。
只好放下她。
拍拍她的后脑勺,轻轻地说,“我从那场车祸之后就特别怕痛。”
付汀梨顺势倒在她的肩膀,“然后呢?”
“然后……”讲到这里,孔黎鸢停顿了一会,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和她讲这样的事情。最后还是先归为一句,
“其实不是特别怕痛,是对疼痛的感受特别敏锐。”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付汀梨弋椛问。
“比方说每个人都知道被刀割伤和被钝器打伤的疼痛是不一样的。”孔黎鸢说,“而我会更敏锐一点。”
尽管只是寥寥几句话。付汀梨却已经感受到了弋椛那种疼痛敏锐程度带来的可怖。她将孔黎鸢的手攥得很紧,才敢继续追问,
“那会敏锐到什么程度?”
“能区分每一种疼痛到达皮肤的哪一层?”孔黎鸢形容的时候很冷静,“对我来讲,就算是刀和刀割伤,不一样的刀带来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是尖锐还是没那么尖锐,是先剧烈还是先破裂然后缓一缓痛得更深……”
话说到这里,她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因为注意到了付汀梨的沉默,所以她惯性地抬起手去摸付汀梨的脸。
发现触到一些凉凉的泪水。
手指微微颤了一下,沉默着给人擦了擦眼泪,掌心捏了捏人的下巴,
“还是哭了。”
很遗憾的语气。没有来看她,因为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看她她会哭得更凶。
付汀梨将下半张脸埋在孔黎鸢的手心里,过了很久,才吸一吸鼻子,@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所以你才会因为不同程度的疼痛,记得不一样的事?”
孔黎鸢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只是安静地用指节擦了擦她的泪。
付汀梨知晓她没有猜错。
孔黎鸢看似每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背后,都有这个女人无法向别人讲起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