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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瀚行看得头大,加大声量:“圣上、将军可是今日困顿,无心听讲?”
  “没有。”
  “不敢。”
  二人不再闹腾,耶瀚行的声音才继续响起。
  李福坐到了车门外,不过耳朵也支棱着,亦是在认真听。
  车夫就如同当初的李福,心想:圣上果真好学,身边人亦是如此。
  可惜他得认真赶路,不敢分神去听,但可努力让车马平稳些。
  马车吱呀吱呀地向前走着,先“路过”了小马的老家。
  说路过有些勉强,其实要往旁边走上好些时日。
  宋宴清看着近乡情怯的小马,对他说道:“既然近了,就回家去看看。”
  小马:“我不敢回去……”
  他望着宋宴清,倾诉自己的担忧:“我、我害怕弟弟死了,怕我爹娘也死了,怕我认识的那些人都成了一个个土包,可能连当土包的机会都没有,全都成了野物的腹中食。”
  “我以前踩到过骨头,还以为是哪家的老爷浪费,细看才发现就是人的。”
  “都到家门口了,你怕个什么?”李福瞪他,“我一早就叮嘱过,让人送银子去。有银子,也有宫里的话传过去,能出什么事。”
  宋宴清又道:“你家乡这几年收成都不错,风调雨顺。再说了,你日后可未必有空。”
  “为何没空?”小马不解,他是最有空的那个。
  自从军中回到京城,他就成了大闲人。
  说管人,那是干哥哥李福的差事;说伺候人,主子又不叫他们做多少事。小马还觉得自己心眼太少,实在愚笨不堪用。
  宋宴清道:“虽然让你选了在我身边还是回海定军,但我私心还是想送你回军中。你不必听你干哥的那些长远话,你不在我身边,他不是还在么,再说了,你不在,我也惦记你。”
  在军中,小马才是段万里。在他身边,小马只是小马。
  小马一脸想说点什么,可又小心地往李福看去寻求建议,弄得李福更无奈。
  这蠢蛋,这么多年也不见长两个心眼子,什么都暴露给圣上了!
  宋宴清目光扫过两人,好笑地补充一句:“这是军令。”
  “是,将军!”
  小马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好一阵又小声问:“那我回头要是自己想回来呢?”
  “等你自己想回来,就站在宫门口,我跟李福去接你。”
  如此说了一通,小马才鼓足勇气,骑着马,带上人,往家里去。
  宋宴清有点儿羡慕,但远没到特别羡慕的份上,因为他也在回家的路上。
  再后来,车马队伍到京城近处。
  宋曲生没直接进京城,而是分出车马,坐着车去了陵园。
  让他如此挂心的自然不是先帝陵,而是已入土为安的大哥。
  宋宴清、耶瀚行跟他挤在一辆马车上,车后面还跟着倔强史官的小马车。若非宋宴清不让,史官非得也挤在一处。
  到了陵园宋承宇长眠之地,宋曲生再忍不住,痛哭起来;耶瀚行也伤心落泪,别过脸去。
  宋宴清已经伤心过多次,被时间治愈不少,此时比特别难过的宋曲生好得多,伸出手拍拍他的背,劝慰道:“六哥,莫太过伤心。”
  宋曲生根本听不进去,非常投入地嚎哭。
  哭得宋宴清过分敏锐的耳朵刺疼,他捂住耳朵,另类小声劝道:“六哥,你哭得太大声了,小心吵着大哥。”
  宋曲生哭声一噎,抽噎着回问:“当真?”
  宋宴清松开捂着耳朵的手,望着墓碑的方向,突然有种明悟,故而肯定道:“真的,大哥才不想听我们哭。”
  “去年春天,大哥说要带岁岁放纸鸢,我们回去路上买几个纸鸢吧。”
  “好。”宋曲生拿帕子擦擦脸,哭懵了头脑,很不靠谱地问道,“要到……这儿来放吗?”
  宋曲生不再是从前圆润的模样,面上有了青年人的棱角,眼神也多了份历练过的锐利,可当双眼盈着水润,又仿佛回到了从前,总带着股敦厚真诚。
  弄得宋宴清以为他是认真的,怂道:“那还是不了,我怕嫂子打我。”
  迎风落泪的耶瀚行闻言也止住难过,带泪笑道:“承宇虽身陷为难,却是心胸开阔的君子。他不像先皇,也不像他生母,倒有三分有太后年轻时的风骨,余下七分风采各异,真真怪哉、巧哉。”
  史官笔尖疑似留下“似一脉相传”之类的字眼,接着又记录下这番令他心神撼动的对话。
  回去的路上,耶瀚行给兄弟二人讲了许多他年轻时候的见闻。
  “那时他们都很年轻,但我像你们一样,更为年少。”
  “先皇登基第一年,言其最为得意之事,便是娶了太后。”
  “太后有着相悖于家族道路的观念、志向、性格,早先有质疑她无心无情之语,我却不认同。女子大多心思细腻,纵太后不够细腻,她亦是聪慧至情之人。”
  “至亲家人,自生来就长伴身侧;至密族亲,同根而生,一脉相连;至交好友,豆蔻芳华,相伴成长。这些,都是她为了明晰的大志所割舍的。”
  “其心性之坚,其品性之纯,为我此生第一敬服人。”
  “当初我亦如现在,曾为娘娘写了不少诗文,但恐旁人想歪,只用你们师娘的名义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