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宋琸开?业——”
他一锤定?音:“你?更重要。”
简短的四个字,将他的心意诠释出来。
他没再继续问她还是不是要待在这,而是牵起?她的手,离开?了震耳欲聋的包厢。
他走在前面,手往后牵着她,她抬眸望去?,他长身玉立在身前,背影伟岸。
能撑起?一片天。
走出酒吧的时候,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刚落不久,地上点缀了一片薄薄的白,温漾刚打开?门,就被寒风吹得缩了缩,她单手裹紧大衣,眸子望向落地的雪花。
雪花落在地上化成水,肩上及时披了一件大衣,替她遮住风寒,淡淡的沉木香和烟草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回眸望去?,他身上只剩下西装马甲,挡风外套,早已在刚才落在她的身上。
“这里车太?多,别开?进来了,”温漾想透透气:“我们走去?街口?,当散散步。”
江季风不动声?色看?了她的眸子一眼,淡声?道:“好。”
他扭头交代侍应生去?拿伞,等伞的间隙,温漾吸了吸有些冷到?的鼻子。
可能是喝了点红酒,酒香醺心,也?可能是宋琸刚才说的话,始终带给她不深不浅的涟漪,她低头看?地上的雪花化成水,倏地开?口?道:“谢谢你?。”
侍应生推开?门酒吧的喧嚣随之喷涌而出,他弯腰递上了一把?黑色长柄金属伞,江季风在他手里接过,一边撑开?伞一边道:“理由?”
他们踩下台阶,风雪吹起?他西装衣摆。
“谢谢还需要理由?”温漾说完,却又倾诉道:“我就是觉得我好像一直以来都很不勇敢,不坚强,需要我身边的人去?为?我做些什么事,我爷爷明明生病了,却还是要操心我的未来。”
“不是我爷爷,你?也?不会和我结婚,更不会每天要因为?我的琐事忙碌,”温漾叹了口?气,吐出白雾:“明明是我上赶着去?送橙子给陈笑丽,没想到?没送出去?,反倒还要你?替我去?解决掉那箱看?了会令我难受的橙子,你?肯定?也?很累吧?”
往前走的路上,伞是往她这边倾斜,替她挡住大半的雪花。
他没说话,因为?她还在继续说。
“我以前在初高中的时候,那段时间比较叛逆,说了你?别笑,”她先笑了,好像即将说出来的话很丢人,但还是忍不住说:“我爸妈明明都还活着却都不要我,我当时把?我比喻成——一块被人丢弃在大海中漂浮的枯木,海把?我带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哪里都是家,哪里都不是家。”
“是不是很非主流?”她轻声?笑。
看?着每个人有父亲有母亲,有个温暖的家,但她明明有父有母,但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家。
温漾是一块漂浮在海上的枯木,海把?她带到?哪里,她就到?哪里,哪里都是家,哪里都不是家。她是在说,她在随波逐流。
她说这是她很多年前写的,非主流的说辞,但她今时今日能说出来,还是代表了她一直到?现?在都认为?,这是真理。
“对不起?,”温漾吸了吸鼻子:“我只是想说,我没想过有一天,有个人会对我这么好。”
好到?,连一箱橙子,都会知道,她看?了会难受,所以在她醒来之前,替她解决掉。
那是细小入微的事情,很小,很小,却很真。
雪落在黑色伞面。
他没有在“有个人会对我这么好”这件事上做停留。因为?于他而言,这算不上什么。
没必要反复强调他会一直对她好。
行动比语言更重要。
撑伞的男人闻声?,脚步放轻慢,嗓音也?轻慢,他淡淡:“那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择勇敢吗?”
他选择在勇敢的话题深入下去?。
温漾不明白他的意有所指,认真说:“会啊。”
“那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周六温漾睡了个懒觉,醒来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
刚醒,就看?见造型师和化妆师,拉着她去?房间试衣化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温漾看?着镜子里,身穿礼服的自己,好奇:“神神秘秘的。”
“参加婚礼。”
“啊?谁结婚啊?”
“一位,你?的故人。”
一路上,温漾都在猜测,到?底是她的哪位故人?
连江季风都认识。
四点多,车子停在一座城堡前。
她赞叹:“这位故人到?底是谁啊,出手挺阔绰的。婚礼定?在城堡,花销肯定?很大吧——”话还没说完,她的视线看?见了迎宾照上的新娘。
照片里,女人和她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手捧着花。
侧面赫然写着——新娘:陈笑丽。
“你?怎么——”温漾很惊讶:“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陈总邀请我来参加婚礼的,而且据我所知,他不知道陈笑丽有过一个女儿,”江季风淡声?道:“机会就在你?面前,你?可以选择勇敢一次,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
温漾好惊讶:“你?想我去?搅黄她的婚礼?”
“搅不搅黄,是你?的选择。”车子缓缓驶入城堡门口?,江季风收回视线,淡声?道:“陈总在生意上需要仰仗江家,你?放手做,不必有什么负担。”
温漾明白了,他带她来找场子的。
上次她被陈笑丽奚落一通,连续生了两?天三的病,他应该是想带她来出一口?恶气。
车子停在了城堡门前,门童上前打开?后排车门,恭敬道:“江总,江太?太?,欢迎光临。”
城堡门口?,新郎和穿着迎宾纱的新娘走了出来,步伐匆忙。
应该是听闻了江季风的到?来,特?意出来迎接。
江季风先下了车,随后绕到?另一边,亲自替温漾打开?了车门,她坐在车内,还有些消化不了,见他把?手伸出,她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处。
温漾在车内提起?礼服的裙边,在众目睽睽之下,弯腰走出车门,耳边响起?俊美无俦的男人,低沉嗓音:“大胆点,我今天,就是来给你?撑腰的。”
温漾一袭香槟色礼服,外披一件皮草披肩,卷发及腰,侧耳上别了一枚精致罕见的蓝钻发卡,原本就精致的脸此刻化了淡淡的妆容,她从未这样盛装出席打扮过,但气质绝佳,肤白貌丽,美到?令人挪不开?眼。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手放进他的臂弯。
陈总带着陈笑丽,亲自上前,笑着伸出手,道:“江总,您能来,我十分荣幸。”
江季风也?伸出手,与陈总交握。
两?个男人在寒暄,但他们身边站着的女人,却都各怀心事。
温漾看?着陈笑丽,她看?出了陈笑丽的惊讶和不可思议。
也?明显感觉到?,陈笑丽在回避她的视线。
惊讶她居然是她现?任丈夫需要仰仗的生意人的妻子,不可思议她居然嫁给了江季风,港城赫赫有名的世家贵族。
回避她,怕她揭穿她。
可怜,又可悲。
因为?她不开?心,却又不得不,挂上讨好的笑容,与陈总一样,喊她一句:“江太?太?。”
温漾挽着江季风的手,眼睫遮住了心事,随着江季风一同往里面去?,挡风避雪。
陈总安排他们当座上宾,温漾坐在江季风的身边,看?着陈笑丽随着陈总一起?,面带笑容,四处接待来宾与客人周旋。
江季风西装马甲,头发梳成了三七分的大背头,他坐姿看?不出正经还是闲散,抬手看?了眼腕表,轻声?道:“你?还有半个小时可以阻止这场婚礼。”
他在鼓动她勇敢。
她昨晚说过,再来一次,她会勇敢。
温漾的余光里,陈笑丽虽然在接待,但总是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来,看?上去?十分害怕。
礼堂的钟声?不知道何时响起?,半个小时走到?了终点。
宾客全部入座,灯光瞬间骤然变暗,温漾才有心思去?打量这一场城堡婚礼,暗色系的韩式风格,既简约,又高调,大门打开?,穿着闪闪发光主纱的陈笑丽,手捧一束花,缓缓朝新郎走去?。
殿堂内响起?优美的轻音乐。
温漾亲眼看?着陈笑丽在台上说着誓词,交换戒指。
她脸上挂着笑,但却时不时瞄下来。
到?了敬酒环节。
陈笑丽挽着陈总,第一个来敬江季风。
“江总。”陈总笑着,道:“生意上,还需要江总分一杯羹,多多照顾。”
陈总又敬了温漾,对陈笑丽说:“这是江夫人,现?在熟悉熟悉,以后可以多和江夫人去?逛街。”
陈笑丽嘴角微扯,端着酒杯,碰了一下温漾的杯口?,嗓音低低的道:“江夫人。”
“陈夫人,我们又见面了。”温漾圆润的杏眼直直的看?着陈笑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陈笑丽的脸色瞬间苍白。
陈总好惊讶,脸上带笑:“江太?太?认识我妻子?”
陈笑丽捏着酒杯的手在颤抖,看?着温漾,嘴皮子也?在抖,道:“江太?太?──”
温漾看?出她的紧张和害怕,轻声?一笑,在陈笑丽忍不住出声?的时候,浅浅笑道:“多年前见过一面,当时遇到?了点小麻烦,陈太?帮了我一个小忙。”
“新婚快乐。”温漾看?着陈笑丽,说。
陈笑丽和陈总敬完酒,离开?时,她回眸看?了眼温漾。
四目相对的瞬间。
温漾看?着她,对江季风说:“我们走吧。”
这是温漾做出的决定?。
新婚快乐,是她对她的祝福。
从此真的天涯是路人。
对她的答案江季风没有感到?任何意外,牵起?她的手,在热闹幸福喧嚣的酒席里,背对着礼堂,离开?了婚礼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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