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视线,温遇旬掠他一眼,“先吃,别的事情再说。”
沈榆短暂地松了口气,拿起刀叉往嘴里送了没两口,温遇旬在对面接了个电话,几句“嗯啊”、“知道了”以后,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站起身,垂着眼睛对沈榆说:“我在附近有点事,马上回来,二十分钟。”
他点点头,温遇旬便没掺什么情欲地在他头发上狠揉了一把,就出去了。
沈榆吃着东西,寡淡了大半辈子的味蕾没品出温遇旬说的食材好与不好,填饱肚子被稳稳当当放在第一位。
段绍怀刚有事在忙,包厢里的一位客人是他相识多年的朋友,他进去说了几句话,出来大堂找温遇旬的时候,发现沈榆留守在原地,对面的人不见踪影。
“他人呢?”段绍怀走过去,问。
沈榆放下叉子,“说有点事情,要出去。”又礼貌道,“找他有什么事吗,你可以先去忙,待会儿他回来了我帮你转达。”
几句话里全是不想与他共同呼吸一片空气的排斥。
段绍怀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走到沈榆对面,砸进温遇旬适才坐过的位置。
“弟弟,不用怕,我不吃人的。”
虽然被温遇旬警告过要离沈榆远一点,但他段绍怀是什么人啊,见了棺材不落泪,撞了南墙不回头的天下第一犟种。听话是不可能的,玩的就是刺激。
沾点白小岩的原因,虽然两人现在感情稳定,但沈榆对面前这人实在谈不上有好感。
别人的地盘,沈榆低头凶猛地吃饭。身后大约是吃见面饭的局攒到了尾声——
“找好领证的日子就行了,剩下要操办的事情到时再议……”
“我们回家看看婚庆公司,今天主要是一起见个面,爸爸妈妈没有意见就好。”
热热闹闹的,好听的暖心话讲满了沈榆一耳朵,沈榆听得要溢出来了,焦虑感又占满了他的大脑,一直到那两家人走出去,清净了,他才抬头,往后意义不明地看了一眼桌上留下的残羹冷盘。
动物和植物的遗骸。谈不上铺张浪费,但排场很大,食物色彩摆满了一整张桌子。
看来是很幸福,幸福得琳琅满目。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这时候又摒弃对段绍怀的成见,抬头问他:“你父母同意吗?”
段绍怀原本没想怎么样,沈榆这个样子他适当逗一逗他就回去了,不然以温遇旬那种护犊子的性格,知道了又得找他麻烦。
他没想到沈榆会主动找他搭话,愣了愣,没听明白:“什么?”
沈榆目光灼灼,看起来求知欲十足。
“就是你和白哥的事情,你父母同意吗?”
“同意啊。”段绍怀说。
香港对同性恋的敏感程度没有大陆高,段绍怀的父母平常不大管束他,对他的要求不外乎就是不要乱搞出身体的毛病。
“我们这个圈子很乱的,”段绍怀笑眯眯的,但不是吓唬人,“男女不忌的人太多了,开的派对录一段视频都过不了平台审核的。”
“所以我只要稳定下来,我父母那边没什么不同意的。”
沈榆便有点犹豫,毕竟在十八岁之前他脑袋里没有寄存对温遇旬的印象,“那……”
段绍怀完全理解错,挥挥手说:“放心,这种局他从来不去的,他看不上这种东西,所以你放心嫁,大胆嫁!”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他不是这么个意思。
“不是。”
段绍怀看向他的眼神透露着无法理解,好像温遇旬是超市买一送一的农村土鸡蛋,谈恋爱就送结婚证,他不明白为什么沈榆居然能在这种事情上迟疑。
“我和他的情况有点复杂,也有点特殊。”沈榆尽力地描述。
没听温遇旬说过哪里复杂,哪里特殊,段绍怀理解失败,问他:“能详细说吗?我能听吗?”
其实事情的关键点非常好找:“我妈妈和他父亲结婚了……”
后桌的餐盘被服务生收走,叮呤哐啷,像段绍怀碎成几瓣的心理防线。
“靠!”
收盘子的服务生看到老板在自己面前弹射起跳,像礼物盒里的弹簧小丑。非常惊悚。段绍怀说:“以前我问他你们什么关系他说你是他弟弟,我还以为是什么撇清关系的情趣。”
老板又落下去了,“你们来真的啊?”
沈榆艰难地安抚:“他没和你说过吗……”
段绍怀摇头,温遇旬几乎从来不和别人讲述自己的私事,人比较孤僻和阴郁,没有分享欲,一般连面都很难见到。
好在职业特殊,段绍怀很会抓人情绪问:“因为他是你哥,所以你觉得和他在一起不应该是吗?担心父母不会同意?”
直击心灵,因为犯过这种毛病。
“不是不应该,”沈榆说,“我是担心父母那边。”
他顿了顿,“很难说。”
他看起来真的走投无路,睫毛都垂着,在眼下聚成一小块很沮丧的阴影。不然也不会沦落到问段绍怀:“你当时是怎么出柜的啊?”
他嘴唇都自己抿得很红,让人有种被恶婆婆刁难了似的委屈。
段绍怀实话实说,“我感觉我的经验对你来说不适用。”
家庭,人的个性,惯用的事情处理方式,相同之处可能只有性别男。沈榆现在急于找一个发泄焦虑的洞,所以病急乱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