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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两天请柬就送了过来,定在月末度假区的山庄。王安羽走进衣帽间一圈看过去,空荡荡,她奔着做项目来,或者说只是一时冲动来西海,根本没有准备,这会都找不到件衣服去赴宴。
  她一个人也没有逛街的兴致,往常会叫着成舟陪她,但现在成舟对她的态度,她不想再有除业务外过多往来。
  王安羽洗完澡出来在护肤,手机震动,是一条视频通话,她接起,“敏敏姐。”
  视频那边出现一张精致美艳的脸来,女人笑起来眼睛弦月一般弯弯迷人,她道:“安安,前两天你不是说想找件月底参加宴会的衣服嘛,我今天忙完了,让她们带着当季新品过来,给你看看,看喜欢哪件我给你寄过去。都没上市哦。”
  这个美艳绝伦的女人也是之前王安羽在非洲帮那女孩带限量版项链的“朋友”,王安羽的表姐,刘敏。
  刘敏说完把视频转向,暖白色和浅粉色壁砖交杂的豪华房间里,两个年轻美丽的女孩一边在小心侍弄衣架车上挂着的一排衣服,一边热情对视频道:“羽姐好久不见哦,敏敏姐想你都想得瘦了。”
  刘敏也笑起来,“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夸张。”嘴上这么说,美颜的脸上笑容却更盛了。在这样的家庭里,不只有亲情 ,更有利益纠缠,她乐意让王安羽知道她有多爱她。
  接着刘敏道:“你知道,我是不能去逛街买嘛,每次都让她们带着衣服过来。上次我们部门有人穿了件巴宝莉被拍到都在网上疯转。就一个巴宝莉而已,要是我被拍到去J家扫货那还得了?”说完对那两个女孩道:“先给安安看那三件高定。”
  “你有事业心,是好事。”王安羽对刘敏的事不多说,她从小便知道少言少失,正如从很小她没有被父母送出国,她便习惯了低调,对两个柜姐道:“成衣就可以。”
  刘敏道:“安安你别这么低调,你就是太低调了才会被那种货色抢了男人,说是个网络红人,一听就不是个正经职业。”说着她气就就不打一出来,又道:“听说柏森过一阵也要去西海,你好好打扮,后悔死他。“
  柏森就是王安羽那个出轨的未婚夫,她摇头笑笑:“好啦不生气,管他做什么。”柏森干什么她都没兴趣,她今天是挑一件衣服希望月底赴宴能让华峰觉得好看。女为悦己者容,果然如此。
  那两个女孩听话展示成衣,其中一个女孩跟王安羽身材差不多,她帮她上身试穿,扁身、纤细,轻薄的浅绿色轻纱在她身上显得有几分飘逸的娇弱。
  “这件好看。”刘敏立刻点了。
  王安羽也觉得不错,但她觉得这件有点太显小了,华峰这些年血里趟过,几经浮沉,眉眼间沧桑成熟,只怕她穿这件站他旁边不相配。
  “换那件酒红色。”王安羽否了这件少女感过强的薄纱长裙,点了一件修身的暗酒红色针织短裙,看起来成熟不少。
  紧密的针脚和绝佳的剪裁让得裙子非常显身材,一上身惊艳非常。
  “还真是好看。”刘敏弯唇笑,“衣服还是要上身呢,这件挂那里不起眼,没想到穿上这么好看。安安,还是你审美好。”
  刘敏话里有了丝苦意,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当年时光。她祖籍在西南某山城,家里两个孩子,大女儿考到了北京闯一番,二女儿在家招了婿入赘守家业,她母亲就是那个二女儿。
  正值八零年代社会变革期,二女儿在老家开出租车被人勒索,死在了路上,那赘婿也就丢下刚出生的孩子跑了。老母亲快哭干了泪水,还好天降鸿运一般,大女儿在北京嫁给了高官子弟,王家的独子。一时鸡犬升天,大女儿每年都会寄钱回来。
  刘敏九岁那年,奶奶死了,她再无人可依,被大姨接到北京到王家生活,大姨很好,不会有那么好的女人了,她为了将她养在身边不惜和大姨夫吵架。
  那时候改革刚开放不久,各种新奇玩意涌入,但还没有下基层,是人民生活条件差距最大的时候,但王家的三层小楼里,一层里有一个房间放着很多很多新奇的吃喝玩乐。因为每年送礼的人太多了,关着门都拦不住,索性直接开辟了个房子专门放这些杂七杂八。
  有一种欧洲来的奶酒非常好喝,刘敏总忍不住下楼去那个房间取着喝,她不敢开灯,其实不用她这样偷偷拿,这些小玩意她一天喝一箱王家也不管,但是她觉得丢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嘴馋给大姨丢人。
  所以刘敏总是晚上偷偷去,没想到听到了主卧在吵架。
  小小的刘敏听到那个威严的姨夫斥道:“刘思,先是你表哥的儿子,再是你妹的女儿,要不让你们全家都住来好了?”
  “你不高兴,我不是让乾乾走了?”刘思毫不退让,“我跟你说什么都行,这件事我不能让,那是我妹的孩子,我妹开出租车供我在北京上的学。她就这一个女儿。”
  刘敏知道乾乾是表舅的儿子,来北京上学在姨夫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离开了。看来姨夫很不喜欢他们这些妻子家的穷亲戚。
  听到大姨丝毫不退的语气,姨夫似乎也头疼,压下脾气,道:“我说了不管了吗?让小宋给她安排个房子,找两个保姆,一个负责学习一个负责生活,还不行吗?非得住在咱们家做什么。家是什么?家是一家人住的地方。家人和亲戚,刘思,你别一天混淆不清。”
  刘敏在房间外偷听,她想姨夫说的对,家人和亲戚终究不一样,妈妈死了,奶奶死了,即便她住在这个“家”又怎么样,她没有家人了。
  那间从门缝戏透出暖光的房间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哭声,她听到大姨说:“敏敏是我家人!”
  “刘思你别不知好歹。”姨夫的语气也冷下来,昭示着他的耐性告磬,“你的家人,只有我和安安,别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
  安安,刘敏知道,那是真正的公主,她在这个大院住了的这几个月,感受到整个大院的小男孩都围着安安转,尽管刘敏很美,精致绝伦到不属于这个年纪小孩的美,但那些小男孩依然是围着安安转。
  而安安对她虽然有礼貌但非常冷淡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警惕,刘敏能理解,任何一个小孩要被分走妈妈的宠爱也不愿意,更何况安安这样的公主。
  但是有一次她听院子里小孩说有人给姨夫送了幅齐老画的梅花,题诗“红梅凌寒三尺雪,霜叶幽眠九道秋。”这幅画准确地说是送给安安,祝安安的一生如红梅霜叶般高洁美丽。
  就挂在安安卧室,刘敏喜欢文学,在书上多少次看到齐老,怎么会忍得住不去一睹真迹,终于,她忍不住踏进了安安的房间。
  那幅《寒梅霜雪图》就挂在安安的公主床对面,刘敏甚至顾不得看公主房充满爱和温馨的粉色布置,她对着那幅画痴了,深深入迷。
  直到一声冰冷到尖刺的童声响起:“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刘敏才恍然回神,一转头对上安安冰寒的小脸,安安是最标准的温和有礼貌的大家闺秀,即便不喜欢她,安安对她态度也一直温和有礼。但高门贵户养出来的女孩,自然是有威仪在,这会安安冷冷看着她令人害怕。
  心虚和害怕让刘敏说不出话来一时,“我...”她组织好语句刚想说对不起。
  安安已经指着门口大声逐客:“出去!”
  在近乎破碎的自尊心下,那句对不起最终没办法开口。
  从那以后刘敏和安安走得更远,安安本就话不多,一如她名字般安静。以前刘敏还会贴上去和她说话,但那以后刘敏也沉默。
  伴随着刘敏的回忆,房间里姨夫也对事情做了最后的处理,他道:“明天我让小宋送她走。”
  “你敢!”大姨的声音彻底失控,她带着哭腔冷笑:“那干脆连我一起送走好了,我们都是乡下人,攀不上您这高门贵户。”
  姨夫忙了一天非常疲惫,他用疲倦又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刘思,你再胡说就出去,我要睡了。”
  “啪”,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大姨的哭声:“我胡说?这不是你妈说的吗?王前知。”
  “你闹够了没有!”天下男人不论多高的官都一样,真说到事实了,他们就恼羞成怒,“非得住在咱们家吗?住在外面保姆照顾司机接送不好吗?”
  “不好!”大姨平日多顺着姨夫,这次她失去了任何美丽的仪态,声泪俱下道:“当然不好!住在外面就是普通人,就是给你妈瞧不起的小门小户长大的女孩子,没见过世面不懂礼数,一辈子就那点格局还比不上你们大门大户里的保姆!”
  大姨知道,住在外面可能就一辈子融不进这个阶层了。这一刻大姨放弃了所有的对姨夫权力地位的敬畏,对自己出身的自卑,近乎冒险般给她争一个机会。
  刘敏眼眶湿润了,她不要让自己这么可怜这么脆弱,于是抬手擦眼泪,胳膊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摆礼物的架子,像垃圾一样随便摆着的茅台酒摔了下来,砸出“砰”地声音。
  “谁在外面?”是大姨的声音,姨夫自持身份当然不会问,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和脚步声。
  刘敏吓坏了,如果被抓到她偷听,那她留下这事就完蛋了,大姨所有的努力都白费,还更会被瞧不起,看吧,你们山里来的就是没有教养,偷吃东西就算了,还偷听别人夫妻谈话。
  极端的恐惧中,小刘敏吓得浑身都抖几乎站不住。
  紧接着是一声温和的童声将她从无边地狱捞起。
  是安安说:“妈,是我。”
  刘敏感觉到活了过来,空气重新回到她肺里。
  安安总是那样的柔和,她道:“你和爸爸怎么摔东西?我被吵醒了。”
  “没事,擦脸的时候不小心撞掉了乳液。”姨夫和大姨都都赶忙找理由解释,大姨在昏暗处擦着眼泪,不想被女儿知道俩人的争吵。
  姨夫要送安安上去睡觉,安安轻声道:“你们快睡吧,明天要早早上班,我自己上楼就好。”
  直到姨夫和大姨都进去,安安一如从前轻柔、有规律的脚步声走到礼品房前,对她道:“你先上去,免得他们一会又出来撞上。”
  “谢谢。”刘敏咬着唇道谢,所有的别扭心理都比不上此刻的感激。
  安安摇了摇头,她穿着粉色的真丝拖鞋和粉棉睡裙,怀里还抱着一个可爱的白色毛绒绒娃娃,她那张小脸可爱却苍白。
  刘敏还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但是她害怕万一大姨姨夫再出来,只能小声跑上楼。
  看到她上楼,安安才一个人安静上楼,没有人注意到她袖子里藏着个圆规。
  最后刘敏被送走了一个月,又被接了回来。看来那场争执还是大姨赢了,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让姨夫退让,可能是眼泪,可能是柔情,或者其他。刘敏回来后,发现本就安静的安安愈加沉默。
  大姨那句:“敏敏是我的家人。”彻底烫在了刘敏心底。她想,她有家人呢,大姨就是她的家人。
  从那以后刘敏就留在了王家,和王安羽一起上学、吃饭、参加活动,王家不缺钱,大姨真心把她当孩子疼爱,姨夫那样位高权重的人既然决定留下,怎么会为难小孩,但他不说话那样令人害怕。
  直到长大刘敏也不太敢和姨夫说话。哪怕她如愿找到了高官子弟结婚,对方父母当然是看了王家面子,否则她这孤女怎么可能入得了家门,说好要订婚,聚宴上明里暗里让她请姨夫过来。
  但刘敏哪里敢?她只能蒙混。乃至最后吃完了饭男方家里虽然礼数周全,但也没有敲定订婚日子。大姨脸色难看。
  不久后,男方家里又在请聚宴,刘敏想这次要再不成,要不就算了吧?她也是要脸的,她不要脸也得给大姨挣脸。
  那天是隆冬,大雪,宴会地点定在半山一处私密酒庄,亭台楼阁,九转回廊,红灯笼挂在雪中,一辆黑色的轿车没有去停车场,而是霸道地直接停在了台阶下。
  司机打开车门,穿着黑色大衣的姨夫走了下来,大衣下是庄重的西装,高大威严。大姨从另一边车门走过来,掺起他的胳膊,笑得灿若春花,问刘敏:“敏敏,在哪个厅呢?”
  “回鹤。”刘敏转头看到未婚夫和未来公公婆婆眉开眼笑。
  宴席间,未来公公给姨夫倒酒:“这第一杯我要谢王老,养了敏敏这么好的女孩儿给我们家。”
  终究还是想联姻,但怎么也说不出养的是女儿的话,只能说女孩儿,毕竟自己儿子要娶得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不是王家真正的公主。刘敏洞悉着,也苦涩着。
  却不曾想,姨夫接过酒与未来公公轻碰,轻轻按下,不失严肃道:“李书记,以后我们俩家就是亲家。”
  “亲家”两个字,给这门亲事彻底定了调。
  未来公公婆婆都笑开了脸,没想到王前知给这门亲事定的调如此之高如此之亲。
  刘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未来公婆转头不着痕迹看了眼刘敏,眼角眉梢尽是满意。
  刘敏看着姨夫大姨,想要落泪。今天,她和大姨姨夫,未婚夫和公公婆婆,真的像两个一家三口,亲家结姻的亲密喜庆。
  因为安安没有来,她不会抢她风头,留给她一个完美的“结亲家”的环境,她还是得体、温柔一如既往。
  刘敏说不出自己的感激,王家三个人对她仁至义尽。没有王家就没有她今天这一切。她现在过得好,老公虽然没能力但爱她对她好,公公婆婆攒了那么多钱了,她几辈子都花不完,但是她不要在家当贤妻,她就是要用他们的势力拼出自己的事业。
  刘敏太幸福了,随着生下女儿,她理解到了母爱的不可分割,愈加觉得愧对安安,总是不断地对安安好,给她买很多礼物,甚至道歉。
  安安淡笑:“敏敏姐,你别这么想,我没觉得你分走了妈妈的爱。”她总是那样愿意为她人思考,轻声道:“你给自己心理压力太大了。”
  那?刘敏想说,可是小时后你就是不欢迎我的到来啊,甚至有敌意。但是她也没多说,毕竟总不能逼人承认自己的不光明的小心思吧。
  所以刘敏只是加倍地对安安好,一听说安安想买件衣服参加宴会,她把自己觉得适合安安的两个牌子的柜姐都叫过来,让她们带着当季新品给安安试穿。
  以往安安只是随便看看,点几件带走,但是这次安安看得格外认真,甚至问那两个柜姐:“你们觉得如果晚伴穿黑衣服,我穿哪件更配一点?”
  刘敏简直惊掉下巴,安安以前的未婚夫,那个地位的二代少爷,可都没这个待遇呢。
  “安安?”刘敏震惊看着手机视频里穿着真丝睡袍的温柔女人,这才发现她好像跟以往温和的样子不太一样,女人的小脸粉红,看着那些漂亮裙子的眼神那样认真,眼睛甚至亮晶晶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甚至有些脸红。
  “你是不是恋爱了?”刘敏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恋爱?王安羽怔了怔,她跟华峰算恋爱吗?炮友好像都算不上吧,最多算一夜情,或者夜夜情?
  “不是。”王安羽如实回答。
  “哦?还瞒着我哦。”刘敏咯咯笑,“你不地道,我刚和敬之恋爱就告诉你了呢。”
  敬之是她老公,对她一见钟情,除了没能力有点怕他爸妈,别的什么都好。
  “没有瞒你。”王安羽说得坦荡:“我们还没在一起。”
  这会刘敏更震惊了,王家的女儿,就算王父现在敏感时期有些人观望,但可也有多少人想压宝,再说就算王父真被猜忌冷落了,王家几代人的积攒,那是多少男人几辈子奋斗也到不了地方。
  “谁啊?这么摆谱。”刘敏难以置信,美目一眯,道:“该不会是想玩剑走偏锋,故作高冷引起你注意吧?现在的男人,心眼多着呢。”
  “不是。”王安羽面色有几分暗淡,“他有喜欢的人。”
  刘敏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摆手让柜姐们出去,才道:“安安,他有女朋友了吗?如果有了就难办了,你知道现在网上对当官的特权盯得紧,要是闹得大了,对姨夫不好。”
  王安羽失笑,看来刘敏这官场待久了,也是第一思维永远是官本位,先看对政治的影响。
  她道:“他喜欢的那小姑娘也有喜欢的人呢。狗血吧?”
  刘敏这才松了口气,道:“那现在跟我说说是谁吧,我看是谁这么大魅力,能被我们安安公主相中,还敢放着乘龙快婿不做。”
  王安羽头疼,真是无奈刘敏这满口的“公主”“乘龙快婿”等等封建词语,她道:“华峰,西海的华峰。”
  “华峰?西海的华峰。”刘敏重复了一遍,拧眉思索,喃喃道:“这名字我怎么好像听过?有些熟悉。”
  王安羽道:“西海着名企业家、慈善家、青年代表,你在银保监会,当然听过。”
  “也是。”刘敏点头,却还是觉得不对。
  这名字的熟悉,是一种久远地熟悉,带着属于曾经王家三层小楼的名贵的黄花梨木的香气,和一个女孩粉色睡裙白色布娃娃的奶香混合。
  这种诡异的混合的气息。
  是从哪里听过呢?
  好像是从安安口中,好像是从姨夫口中。
  太久远了,即便记性好如刘敏,也记不得了,只觉得她的联想好笑。
  Ps:这章背景交代是非常重要的,否则女主这样的家庭还这么爱男主会极其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