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焉谷语猛地惊醒过来,急切道:“爹,他呢?”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焉问津,意思不言而喻。
焉问津伸手按住焉谷语,面容沉重,眉宇间仿佛压着一座山。
见他如此,焉谷语心头狠狠一跳,对着焉问津连连摇头。
焉问津站起身,温言安慰道:“皇上这会儿在太极宫里,暂时还没醒转的迹象,不过命是保住了,宫里的御医太医们都守在那儿呢。”
“他还没醒,他还没醒……”焉谷语喃喃地念着。
“他伤得比你重。”谢开颜在陈鱼身旁坐下,说道:“爆炸声过后,猎隼立马带人挖开了倒塌的房梁和碎裂的床板,你们俩就躺在床榻下的地洞里,这地洞是我们谢家的秘密,每人床榻下都有,方便遇难时躲藏,没想皇上也晓得这事。虽说这地洞勉强护住了你们俩,但太子埋下的炸药实在太多,多得都将洞口炸开了,皇上将你护在怀里,自己就惨了,那些……”
她及时收住声,没继续往下说。
焉夏致哼了声,继续道:“我来时听御医们说,皇上的十几根骨头都被压断了。”
“夏致!”陈鱼回头狠狠瞪了焉夏致一眼,喝道:“别乱说话。”
“什么?!”单单听谢开颜描述当时的场景,焉谷语的眼中便来了泪意,再被焉夏致一说,她眼中的泪水随即夺眶而出了,她起身一把抓住焉问津的手,哭着道:“我要去看他,爹,我一定要去看他,他是为了护着我才会伤成这样的。”
“爹知道,爹都知道,你先躺下。”焉问津重新按住焉谷语,“皇上都没醒,你纵然去了又能看什么。”
“不管他醒没醒,我都要去见他,爹,我一定要去见他,你让我去,让我去,让我去吧……”焉谷语苦苦哀求焉问津,几句没成便掀开被子下床。
见状,谢开颜和焉夏致一左一右拉住了她。
谢开颜看不得焉谷语哭,便对焉问津道:“焉伯伯,你就让小焉儿去吧,她见不着皇上不会老实休息的。”
焉夏致跟着道:“爹,你就让姐姐去吧,她不亲眼看到皇上是不会罢休的,说不准,胡思乱想之后头疼之症犯了。”
谢开颜忍不住道:“你会不会说话?”
“算了算了。”焉问津叹了口气,望着哭得跟泪人似的女儿,心软得不行,松口道:“好,你去吧,别哭了。”
*
如同陆赢病重的那日一般,太医院的御医太医全来了太极宫,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将偌大的寝殿都站满了。
陆惊泽昏迷的这几日里,几位皇子又开始蠢蠢欲动,连夜拜访贺良舟和杜家四兄弟,好说歹说,给足了利益。
“小焉儿,你走慢些吧,小心摔着。”
谢开颜和焉夏致两人扶着焉谷语往太极宫走,两人都想走得慢些,奈何焉谷语走得快,快得将她们俩都带快了。
“随她,摔了活该。”焉夏致板着脸道。
远远地,焉谷语便看到了太极宫,贺良舟与杜煊一左一右守在大门外头。“杜将军?”她下意识看向焉夏致。
焉夏致被她看得不自在,呛道:“看什么,又不是我让他守在这里的,是他自己要守的。”
焉谷语眨着眼,无辜道:“我我方才什么都没说。”
“你。”焉夏致被她的话一堵,气得放开了手,“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她说完便走,手松得也快。
“夏致。”陈鱼上前扶住焉谷语,摇头道:“这孩子,明明是好心,就是不会说话。”
“嗯。”焉谷语认同似的点点头,眼下她更记挂陆惊泽,顾不得焉夏致如何,“我们走。”
三人走上石阶,焉谷语抬眸对上若有所思的贺良舟。
“嗯。”贺良舟咳嗽一声,僵硬地动了动下颚骨,眼眸微垂,“焉小姐。”
“良舟哥哥。”焉谷语柔柔地喊了一句,她侧头看向杜煊,杜煊正在偷看离去的焉夏致,眼中失落难掩,颇有些傻气。“杜将军。”
“啊?”杜煊被喊回注意力,认真道:“何事?”
焉谷语由衷感激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杜煊挺起胸膛,整个人一下子正经了许多,沉声道:“焉小姐这是说哪儿的话,保护皇上是我们的职责。”
“杜将军说得对,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本就应该保护皇上安危。”贺良舟低声道,“皇上在里头你快进去吧。”他话说得很快,跟烫着了嘴巴一般。
“谢谢。”焉谷语礼貌道谢,快步进了内院。
*
日落时分,寝殿里还留有十几名御医。
猎隼守在床榻前,双手抱剑,冷冷地盯着开方子的御医。
“小焉儿,你慢点,慢点儿。”突然,谢开颜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
猎隼不由自主地移动面颊,这时,谢开颜扶着焉谷语进入寝殿,两人目光一对,各自飞快别开。
倘若换做平时,焉谷语肯定要调侃调侃两人,但此刻她眼里只有陆惊泽,根本没心思管其他的。
陆惊泽平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浑身上下都缠着厚厚的布条,脸上的几道伤口刚结痂,口子很小,算是轻伤。
她看得鼻尖酸涩,泪意汹涌,又不愿在旁人面前哭,便捂住了嘴。
寝殿里一下子冒出来两人,御医们难免诧异,毕竟是人都知道,焉谷语嫁给了谢卓凡,纵然谢卓凡被前太子杀死,那她也是谢卓凡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是前皇后赐婚,而这会儿,她站在新帝的床榻前泫然欲泣,那真是叫人好一阵想了。
“皇上需要休息,还请几位御医先出去吧。”猎隼带头,领着屋内的十几人离开。
一等这群人走后,焉谷语便扑上了床榻,双手颤得厉害。
谢开颜尴尬地站了会儿,悄然退出。
焉谷语坐在床榻边缘,心疼地瞧着陆惊泽,眼泪止不住地流,一滴滴走过下巴,全落在了陆惊泽的肩头。
她抽泣着,怕碰到他脸上的伤口,便将手停在半空中抚他的面颊,。
“啪嗒”“啪嗒”“啪嗒”。
她越想越伤心,越哭越止不住。
“哭什么,我又没死。”
倏地,耳畔响起一道虚弱又熟悉的男声。
焉谷语猛然惊住,随后,陆惊泽睁开眼。他一睁眼,寝殿里便亮了几分。
“你,醒了?”焉谷语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在做梦,直到陆惊泽用额头碰了她的指尖。她这才反应过来,破涕为笑。
“我害怕。”她俯身亲着他脸上的伤口,闷声道:“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殉情。”陆惊泽笑盈盈地看她,话语间透着几分孩子气。
坐着看他不方便,焉谷语便坐到了床板上,这样的画面像极了以前在暖阁里的时候,她将脑袋搭在他耳畔,亲昵地蹭了蹭他。
陆惊泽侧头看她,他现在浑身都疼,手脚更是难动,想抱她也抱不住。
“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下地狱?”
“愿意。”
念起她之前回的话,他弯起干涸的唇,努力凑过去亲她的发丝,低声道:“只要你活着,我就舍不得死,就算真死了,我也要从鬼门关爬回来带你一道走。”
这话说得并不好听,甚是可以说是骇人,可焉谷语却听笑了。以前,她是真的怕死,但真经历了生死的一刻,她反而不那么怕了,尤其是他在身旁。
“嗯。”她挪动脑袋,主动吻住他冰凉的唇瓣。“渴不渴?”
第140章 大结局
“渴。”陆惊泽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去拿水。”焉谷语站起身, 匆忙去桌上拿了茶壶和茶杯过来,“茶是热的。”她倒出一杯试了温度才递过去。
陆惊泽瞥了眼面颊边的茶杯,挑着眉梢道:“你看我像是能抬起手的样子么?”
焉谷语微微一怔, 她盯着茶杯看了良久,“我, 我喂你。”说罢, 她仰头喝下一小口茶水给自己润了润嗓子,随后再喝一大口,俯身对上陆惊泽的唇。
陆惊泽顺从地张开嘴,一口口将她渡过来的茶水吞下,他眨着眼, 浓密的长睫一颤一颤的, 似有笑意。
他真没想到她会这么给他喂水。不过,滋味还不错。
一杯茶水见底, 焉谷语面上泛起了桃花色, 小声问:“你还要么?”
陆惊泽不答,舔着湿润的唇瓣道:“啧, 今日的茶水是放糖了么?”
焉谷语听出了他话中的调笑味, 佯怒道:“讨厌。”
“讨厌你还喂?”陆惊泽侧头看她, 目光清澈, 却又叫人觉得里头藏着点儿秘密, 莫名暧昧,“没喝够,还要。”
焉谷语瞪了他一眼, 她将茶壶放到床榻上, 又将两只手放到裙摆上, “想要喝水啊, 自己倒。”
“好。”陆惊泽哼了哼,试着抬起手,刚一动便皱紧了眉头,“嘶。”他低头看向自己被缠满绷带的手臂,嘲弄道:“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早在他抽气时,焉谷语的心便紧了,如今听他一说,她心里更不是滋味,而且,她向来不喜他用讥讽自己的语气说话,又念着他是为救自己才变成这样,立马软了姿态。
她默不作声地倒了杯茶,如同方才一般喂给他。
“……”
陆惊泽睁着眼,静静凝视近在咫尺的面庞,眼中亮如星光,不知不觉中,两人的气息混合在了一处,他咽了口口水,勾着她纠缠起来。
“唔……”
焉谷语还倒他是个病人,根本不敢使劲,半推半就。他身子动不了,嘴上还是挺有力的,吮得她唇瓣发麻。好半晌,她呼吸不得了才直起身。
“够了吧。”
她偏过脸,抬手擦去唇边的水光,见陆惊泽一瞬不瞬地在瞧她,面上更红,“你身上还疼么?”
“疼。”陆惊泽试着感受了一下,疼自然是疼的,但对于他来说,疼不疼的无所谓,他从来都不在乎。
“很疼么?我去让御医们给你开止疼的方子。”焉谷语急得上脸,话没说完便要起身喊人。
“别去了。”陆惊泽喊住她,轻飘飘道:“这点疼对我来说无足轻重,何况你方才不是给了我止疼的药么,比御医的药好用。”
焉谷语重新坐下身,不确定道:“真的?”
“真,比御医们的脑袋都真,”陆惊泽开玩笑似的说着,他念起她在火药爆炸时回她的话,试探道:“跟我下地狱也不怕么?”
焉谷语不明他问这话的意思,但她确实是不怕的,“不怕,因为我相信,不管到哪里,你都会护着我的。”
“主人还真是会说话。”陆惊泽半闭着眼,仿佛梦魇一般地说道:“可惜,你并不会下地狱,地狱是我这种人才该去的地方。”
他以前天不怕地不怕,但真到了死的时候,他却怕了,不是怕死,而是怕到时候他下了地狱,而她会直接去投胎。
焉谷语眨眨眼,思索片刻道:“那,你下次杀人的时候我给你递刀,这样我们俩就是共犯了,要下地狱也一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