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王和王妃那样的人,虽也算是个好人,但绝对不是个不注重门第的人,打死都不可能让儿子娶一个罪臣之女。谢临那人嘛,不比周顾有骨头,人也没那么倔的性子,在父母面前不见得抗争得过,最好的结局,她是给谢临做妾。这不见得是秦鸾想要的。
如今这样的安排,对她来说,也算是最好的安排,毕竟太子的秉性,只要规矩,本分,太子不会为难她。在东宫,她又是个女官,也没人会瞧不起她。
苏容放下卷宗,对秦鸾问:“秦女官能说说你的父亲吗?”
秦鸾不明白为何苏容今儿特意来看他父亲涉案的卷宗,但还是在她的眼神下点头,说起了他父亲秦源。
御史中丞秦源,是个耿直的性子,其实他桩案子说复杂的确复杂,牵扯了大半个朝中官员,但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他被无数人指认了证据,人证物证,百口莫辩。
燕回声说的对,他这桩案子,看着虽然是不相干的两个案子,但还真是跟丽嫔如今涉的案子有极大的相似手笔。
秦鸾是养在闺阁的千金小姐,以前对朝局知之不多,对她父亲秦源每日做什么事情,也知之不多,在秦家夫妻的教养里,女儿就是娇养的,给她请最好的琴棋书画师傅,将她培养成举手投足都端庄贤淑的高门贵女,等到成人后,择一门好的亲事儿。所以,对于朝局,几乎从不在她面前说。
所以,秦鸾能跟苏容说的,都是日常的琐事,以及从父母兄长的言谈中得知的些许事儿。
苏容没觉得琐碎的事情不耐烦听,反而听着秦鸾讲,偶尔插一句嘴,问平时谁与秦鸾交好,或者与她母亲、兄长交好,以及在案发之前,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等等。
秦鸾回忆着,“陛下的圣旨来秦府抄家前,母亲去大佛寺上过一次香,回来后,神情恍惚了两日,嘱咐了我不少话。”
她说着,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没敢失态,低声说:“我后来无数次回想,大约从那时候,母亲便知道我们家要不好了。”
“秦夫人去大佛寺上香时,见过什么人?”苏容问。
秦鸾摇头,“我未曾跟去,事后我问过母亲,母亲让我少打听。”
苏容心想“又是大佛寺”,这大佛寺可真是藏污纳垢,她转头看向燕回声。
燕回声不知何时也已放下卷宗,听着二人说话,如今见苏容看来,对她道:“孤派人再去一趟大佛寺。”
苏容当即说:“一会儿就去,我去。”
燕回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彻底黑了,刚要不赞同,便听门外有人禀告,“太子殿下,四殿下求见。”
苏容挑眉,四殿下是丽嫔的儿子,他这么晚了来东宫做什么?求情求到太子头上了?
燕回声抿唇思量。
苏容也跟着琢磨,片刻后,她对燕回声道:“我觉得您该见见他。”
“孤也这么觉得。”燕回声颔首,对外吩咐,“请他进来。”
秦鸾无声地擦干净眼角,起身迎了出去。
苏容问燕回声,“我抱着卷宗再进密室避避?”
“不必。”燕回声摇头,“你就坐在这里。”
苏容见他这样说,便坐在原处,没挪动。
不多时,一个少年走了进来,身材修长,模样俊秀,但因为大约遭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颓废,他进来后,规规矩矩给燕回声见礼,“太子哥哥。”
哪怕苏容坐在这里,他也没表现出任何讶异吃惊的情绪,又对她规规矩矩地拱手,“苏七小姐。”
苏容在成国公府宴会时远远见过这少年一面,那时想着皇子们齐聚一堂,一个个的看起来倒都有龙章凤姿的模样,大概富贵真能养人,故而皇子们都看起来挺不寻常的。
如今再看这少年,因为丽嫔几乎被认定为涉案主谋,对四皇子来说,这可能是一生的转折点,周身的气息都灰败沉暗了。
可以想象得到,一旦丽嫔被认定主谋,四皇子这一生,也差不多到头了。
虽然不至于被赐死,不至于母子连坐,也没查出有四皇子参与的手笔,但到底让他背负上了母族的大案,别说王位,以后封王封爵几乎都没了可能。
燕回声温和摆手,“坐吧!四弟深夜找孤什么事儿?”
燕慎不坐,反而“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太子哥哥,三哥,弟弟求您救救丽嫔娘娘,主谋之人绝对不是丽嫔娘娘,弟弟敢对天立誓。若三哥能救丽嫔娘娘,弟弟以后肝脑涂地,辅佐三哥,在此立誓,绝无二心。”
燕回声平静地看着他,“四弟,人证物证如今都指向丽嫔,要救丽嫔娘娘,你得拿出证据来。”
燕慎眼眶发红,“弟弟若是能拿出证据,也不会来求三哥了。但是弟弟知道,丽嫔娘娘是被人所害,她的确是有想让弟弟争位的心思,但不过是光有心思罢了。自知自己比不上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德妃娘娘,这些年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引火烧身,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我更比不上太子哥哥、大哥、二哥,也不敢奢想那个位置。”
燕回声沉默片刻,轻叩桌面,“四弟,若是因为救丽嫔娘娘,而让你因为触怒父皇被贬为庶民,你可还愿意救?”
燕慎顿住,不过须臾,闭了闭眼,哑声道:“弟弟愿意,丽嫔娘娘生我时难产,我不能忘生母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