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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江州,永安城。
  公侯府大堂上,谢映之蹙眉道:“陛下这是恩威并施啊。小宇若渡江受封,则身陷囚笼,若拒不奉诏,陛下便有理由挥师南下了。”
  “既如此,迎战便是。”魏西陵道。
  萧暥一惊,道:“西陵,你要迎战王师?陛下定会给你扣个反叛之名!”
  谢映之也道:“此战之后,魏将军一生忠义之名,贤国公府百年声望都将不存。”
  魏西陵低头看向萧暥,沉声道:“若护卫江州,护卫心爱之人便是反叛,今日我便是反了。”
  再不会像前世那样,空守一生忠义,却让你孤独地死于寒狱里。
  萧暥心中慨然,“西陵……”
  可是这一战打不得。
  “西陵,倘若你和陛下开战,势必给风长离与赫连因提供了机会。”
  谢映之也道:“若中原大战,北狄趁虚而入,恐怕重蹈兰台之变的覆辙。”
  魏西陵眉目深凝,家国两难。他并不惧一场大战,让他深感无力的却是不能出兵。
  萧暥道:“西陵,陛下受心魔血印所影响,未必是他本心,若他神智还有一线清明,我们能不能和他试试谈和?”
  谢映之点头:“如此,我们两手准备,魏将军负责整军备战,我负责北上和谈,如何?”
  魏西陵抿唇,清俊的容颜沉在烛火暗影里,看不清神情,半晌,点了点头
  次日,大江南岸千里凌波,铁索横江,大江北岸厉兵秣马,云帆蔽空。
  双方隔江对峙。
  ***
  沧州城
  炎炎烈日下,一队披甲执锐的士兵在城楼上来回巡逻,警觉的目光时不时游梭在城池内外。
  这时西北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叫喊声,城门卫霍然抬头,就见几名士兵正从官道上向着沧州城奔来。
  “开门!”“快开城门!”
  伍胜仰头朝城墙上高喊道,“我是魏将军所派斥候,我有紧急军情禀报!”
  城门卫心里陡然一惊,“快去报告将军!”
  片刻后,孟秩站在城楼上往下看去,就见伍胜背后架着一人,那人身材魁梧,带着半张铁面具,可不就是面目被毁的魏燮!
  孟秩不敢怠慢,赶紧道:“快开城门!”
  在一阵刺耳的嘎吱声中,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伍胜架着魏燮正要进城,忽然听到了天边隐约传来了滚滚的闷雷声。
  久经沙场的直觉让魏燮悚然心惊,大喝道:“快!进城!”“关城门!”
  也就在他们前脚刚踏进城池,城门轰然关闭之时,数十丈远的荒原上腾起一道烟尘,正快速地向城门移动。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踏碎了荒原的寂静,溅起碎石挟裹着尘土,随风扬起。
  “蛮子!”“是北狄蛮子!”
  阿迦罗一马当先,挥舞着弯刀,琥珀色的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杀机,在他身后,八千草原雄师汇聚成一道滚滚铁流,将沧州城团团包围。
  第493章 激战
  “报——北狄大单于阿迦罗攻破沧州城,兵峰直逼凉州!孟秩将军退守陇上!”
  大帐里,魏瑄神色幽沉,骨骼清致的手一把揉皱了案头的加急塘报。
  阿迦罗居然没死……
  江州。
  “阿迦罗果然没死!”萧暥深吸一口气。
  “沧州失陷,直接威胁到陇上、雁门、凉州之防卫,需尽快收复。”魏西陵道。
  “我和你一起去!”萧暥道。但话刚出口,他就想到眼下的困境怎么办?
  如今两军隔江对峙,大战一触即发,这个时候他们抽兵北上凉州,那江州谁来守卫?
  谢映之道:“为今之计,我立即北上和谈。”
  “陛下能同意议和?”魏西陵疑道。
  “外夷寇边关系家国大防,在大局上我相信陛下还是清醒的,但是。”
  “但是他会提出让阿暥渡江,作为议和的条件。”魏西陵蹙眉道。
  “不可,小皇帝不会放过主公的!”云越急插话道。
  谢映之略一思索,道:“无需过江,我们江上和谈。”
  ***
  “陛下不可涉险!”青霜焦急道,“君侯既已反叛,便有不臣之心,陛下贸然上了彼之战船,若被挟持扣留,陛下该如何应对?”
  魏瑄从容道:“皇叔行事磊落,要战便战,不会行此等卑劣之举。而且,只要能见到彦昭,朕冒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那我带上大队羽林随行护驾!”青霜道。
  “不必了,朕见彦昭,从不带护卫。”
  次日,阴云万里,江面烟波浩渺,初秋的江风中,两军战船都默契地退到数仗外,沿江排列待命。
  江心,一艘三层的恢弘楼船上,船舱里灯火通明。魏瑄微服登上楼船。
  君臣见礼后,谢映之便道,“之前陛下与两位将军有些误会,如今北狄寇边,大敌当前,还望同仇敌忾,共御外敌。”
  魏瑄恳切道:“先生所言及是,之前是朕年少气盛,误会了萧将军,将军一心为家国,朕却横加猜忌,乃至于兵围广原岭,这都是朕的过错,朕已下诏罪己,并抚恤广原岭一战中伤亡的将士。”
  他说话时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萧暥。那目光既深炽又幽沉,如海潮般层层叠叠翻卷上来,几乎要把萧暥吞没。
  萧暥微微避开魏瑄的目光,道:“臣替将士们谢过陛下。”
  魏瑄注意到他的避让,垂下眼睫,继续道:“如今朕知错,故而想重新拜彦昭为大将军,统领锐士营将士,助朕平定外患……”
  他的言语谦逊又恳切,放下了皇帝的威仪和尊贵,显得克制又忍让,反倒让萧暥不知如何作答
  他看向魏西陵,问:“西陵,你以为如何?”
  魏西陵道:“以臣愚见,北蛮拿下沧州后,将会兵分两路,一路沿刚氐河谷南下,经朝曲草原直取陇上,一路经茶路古道,往东取雁门郡。我和阿暥各率兵马分援陇上、雁门,而后会师于沧州。”
  魏瑄点头:“皇叔之战略甚妥,但此番朕要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
  萧暥一摔,赶紧道:“陛下身系社稷安危,岂能亲冒矢石。”
  魏瑄道:“当年朕随将军西征讨虏,此情此景记忆犹新。”
  萧暥一愣,什么什么?小皇帝的意思是他两一起北上征虏?
  如果是以前的魏瑄他当然欣然接受,但如今的皇帝城府深沉,不知又存了什么心机和算计。
  “陛下……”他刚要想辙逃脱,就听魏西陵道,“陛下,臣请护驾左右。”
  魏瑄神色略沉:“皇叔是不放心朕和彦昭同行么?”
  “是。”魏西陵干脆道。
  魏瑄没想到他会应得那么直硬,一时无言,眉心蹙起,“皇叔如此不信任朕,又如何共同对敌?”
  说罢,他站起身,“既如此,我们各自为战。”
  “陛下且慢。”谢映之施然上前道,“阿迦罗此番寇边,恐怕不仅是为了劫掠中原土地。”
  魏瑄闻言神色一沉,“先生何意?”
  “踏破万里江山,只为一人。”
  魏瑄手指骨骼格格一响。
  魏西陵蹙眉:“为谁?”
  “看来皇叔还不知道当年王庭之事吧?”魏瑄眸中幽光一闪。
  当年?
  魏西陵只记得当年萧暥只身潜入北狄王庭与阿迦罗周旋,乃至于私下和自己见面时还穿着胡服,束着小辫。他当时就很担心萧暥在王庭的处境,他到底怎么样周旋于虎狼丛中的?
  现在想来,当时只有魏瑄跟在萧暥身边,他可能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他刚要发问,“咳咳。”萧暥赶紧打断,“都不要争了,我们兵分三路!”
  兵分三路?众人同时看向他。
  萧暥硬着头皮道:“西陵走中路,兵出上谷,直奔沧州,我走刚氐河谷,过陇上郡,陛下走雁门郡,最后我们会师于沧州。”
  之所以这样安排,萧暥是有考虑的,魏西陵走中路可以最快抵达、收复沧州,稳定局势。而这三处中,雁门离中原最近,也最为安全,让魏瑄走这条道,他基本上遇不到什么敌军,而陇上郡情况就复杂了,北狄兵至,扎木托很可能会再叛,如果扎木托和北狄人里应外合,那么陇上郡就危险了。所以陇上他亲自去。
  “至于哪一路军会遇上阿迦罗,那就看运气了!”萧暥道。
  ***
  陇上郡
  北狄左贤王车牙缇身披皮甲出现在阵中,弯刀用力向前一引,“出击!”
  无数如狼似虎的北狄士兵汇集成一道无可阻挡的洪流向城门涌去。
  “放箭!”孟秩一声令下,密集如蝗的利箭掠空而起,挟带着尖利的锐啸声,如疾风暴雨般倾泄而下。
  ……
  攻城战从早晨一直打到傍晚,双方各有死伤。
  城头上,女墙下,护城河里层层叠叠阵亡将士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