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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念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还?是放心不下,拿上钥匙出?门了。
  海天大酒店。
  唐念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等电梯的时候正好有一组人出?来。
  一人在小声嘟囔:“陈家这个小崽子真是不好糊弄,我以为读书人手段会温和一点,实际上比谁都狠,上来就接砍一半,还?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真是吓得?我汗都出?来了,我还?以为看到了他?二叔年?轻时候。”
  另一个说:“一个狼窝里出?来的能?出?什么兔崽子,咱们也别光听老梁的,跟着他?只能?喝汤,保不定跟着陈家这小子还?能?捞点肉沫。”
  “没错没错,被收购也好,咱们年?纪大了也打?拼不动?了,按月拿点小钱养老也不错。”
  唐念听出?来了,他?们好像在谈论陈知礼。
  她没逗留,进了电梯直奔顶楼。
  顶楼已经没客人了,只剩几个服务生打?扫包间?,唐念数着门牌一步步往里走,直至到走廊尽头?,看到一个人抱着垃圾桶呕吐。
  陈知礼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吐也吐不出?什么,只是胃里翻涌的恶心,身上也像火烧一样,呕出?的酸水都夹着血丝。
  唐念僵立在原地,心下一颤,包从手中滑落,她都顾不上捡,冲他?跑过去:“荔枝!”
  陈知礼没想过她会跑过来,陡然听到她喊他?的名字竟有些?慌张,他?抬起头?,脸色有些?白:“你怎么过来了?”
  唐念蹲在他?面前,神色担忧:“你怎么喝酒了啊,不是说不能?喝嘛。”
  “没什么事,”陈知礼吐完,把垃圾桶推到一边,直接坐到了地上,倚靠着墙喘气,他?右手边有一份合同,她拿过来给唐念看:“恒宇现在是我的了,唐总监。”
  唐念:“……”
  她根本就不想当什么总监,也没有那么想把恒宇搞死,他?只是希望他?好好的,活在象牙塔里,干干净净,一直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可现在他?却放下所有骄傲,跑过来陪酒,跟商场上乌烟瘴气的人谈判,为了利益算计,这根本就不是她所认识的陈知礼。
  一时间?,唐念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觉得?鼻子酸涩的厉害, 眼前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哭什么?”陈知礼伸手楷去她眼下的泪,他?的手指很冰,完全没有一点热气,在手指要撤离时被唐念攥住:“你不是酒精过敏嘛,现在有没有不舒服啊?”
  陈知礼低低叹一口?气:“有一点,你可能?需要送我去一下医院。”
  唐念吓得?眼泪都不敢流了:“好,我开车过来的,我马上送你过去。”
  陈知礼摇头?:“你现在精神太紧张,开车很危险的,打?个车吧。”
  “好,我打?车。”唐念点头?,哆哆嗦嗦地拿手机叫快车,时间?已经快半夜,接车的师傅并不多。
  唐念看着一直在转圈的软件,都要急死了:“怎么没有人接啊。”
  陈知礼背靠着墙,后背冷汗涔涔。
  他?现在症状不算严重,只是胃里难受,被酒精刺激的绞痛沿着神经往身体里钻,但?以他?的经验来看,今晚摄入这么多酒精,估计又要起疹子,难受好几天了。
  他?还?在安慰她:“别急,慢慢来。”
  唐念也不是急,她是害怕,他?的脸色好差,有种随时要晕倒的感觉,她不能?不急。
  好在并没有等太久,三分钟后接到了单。
  陈知礼也不知是醉的还?是难受的,连路都走不太稳,唐念搀着他?,搂住他?的腰把人扶进车里,上车就对师傅说:“去最?近的医院急诊科。”
  司机说了声好,一脚油门急速上路。
  坐上车,陈知礼才像抽空所有的力气,颓丧地歪靠在椅背,闭上了眼。
  他?这样子可真是把唐念吓坏了:“荔枝,你别睡觉,你和我说说话,医院很快就到了。”
  陈知礼没有应他?。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满是冷汗。
  “陈知礼!你不要吓我啊!”唐念慌张的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好在是有呼吸的,可她还?是好害怕,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陈知礼你是不是傻啊,自己过敏还?去喝酒,谁跟你说我要当什么研发总监啦,你混蛋啊!”
  她嚎的嗓子干哑,连司机都无奈了:“别哭了妹妹,他?没事也得?让你哭死了。”
  这话像是踩到了她的尾巴。
  唐念冷着脸吼人:“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嘿,你这个女娃怎么骂人?”
  “他?就是生病了,谁不会生病,有你这么咒人的吗?”
  司机真是有口?难辨:“我还?不是看你哭的厉害想跟你开个玩笑,你不乐意听我不说了就是,用得?着骂人。”
  唐念也意识到是自己态度太差了,低着头?抹了把泪,跟司机师傅说对不起。
  夜晚车不多,车子一路畅行无阻,开往人民?医院。
  医院的急救科总是忙碌。
  陈知礼一直不醒,唐念也移不动?他?,最?后是几位护士把他?抬上便携式救护床,一路推进抢救室。
  陈知礼摄入酒精过量引发过敏性休克,心跳过速,呼吸困难,意识丧失。
  “是过敏性休克,立即吸氧,上心电监护,准备抽血气,”医生在门口?喊:“家属呢,家属过来签字!”
  唐念都蒙了,他?不就是过敏吗?
  为什么还?要签字。
  她踉踉跄跄走过去:“我,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不能?签,赶紧打?电话叫家属过来,你先看一下这个。”说着递过来两张单子。
  病危通知书!
  唐念腿一软,跌坐在长椅上。
  她不明白,到底发什么什么啊,明明刚才人还?好好的,还?在安慰她说没事,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怎么就被下病危通知了。
  “他?会有生命危险吗?”她焦急地抓住一位医生的手,医生说:理论上是有的,但?好在送院及时,我们会全力抢救,你先别紧张。”
  唐念被挡在抢救室外?,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面前冰冷的钢门缓缓合上。
  她忽然回?忆起自己十五岁,她第一次站在抢救室前。
  她在抢救室门前从黄昏等到凌晨,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对和她说:“很抱歉,节哀顺变。”
  一句话。
  从此,她再也没有爸爸了。
  记忆再往回?倒退一点,三年?前,同样的地点,医院抢救室门前,她同样等了一天一夜,只等到老师的死亡通知。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就和今天一样。
  明明出?门前,他?还?笑着说要回?来一起睡,几个小时后他?就躺在这里被下达了病危通知。
  她很难形容现在是什么心情?
  不是绝望、害怕、也不是痛苦。
  她感觉到麻木,一种空洞的茫然。
  她不信命,可又感觉一直失去重要的人似乎就是她的命,她是个不祥之?人,是个克星,无论是谁和她在一起待久了,都会遭遇不测。
  她虽然平日嘻嘻哈哈,一副什么都不放心上的样子,可实际上她根本就不是乐观的人,她敏感多思,习惯从最?坏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如果陈知礼真的出?事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爬起来第三次,她觉得?自己不能?了。
  她并不坚强,也不勇敢。
  她胆小又懦弱,一个人的路根本就走不下去,她需要一个强大无比的人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你可以的。她需要一个人引导者带领她走向那条未知的路。
  如果前面一个人都没有,那么她宁愿不往前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念的心逐渐下沉再下沉,一直沉到深渊最?底下,摔成碎片,她已经不记得?咬牙坚持了多久,才没有当场崩溃。
  陈知礼被推出?手术室后一直在昏睡,医生说是他?打?了麻药洗胃,药效还?没过去,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让她不要担心。
  唐念没说什么,就这么安静坐在他?的床边。
  一直到次日清晨陈知礼才有醒转的迹象,手指动?了动?,艰难地睁开沉重眼皮。
  唐念似乎都没注意到他?醒了。
  她一直坐在床边的长椅,眼睛低垂着,视线却根本没有聚焦,没有任何光彩,黑漆漆眼珠盯着地面一动?不动?,像个精致的木偶。
  陈知礼的心忽然被刺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突然昏迷,一定是吓到了她。
  他?撑着床沿半坐起来,喊她:“唐念……”
  因?为插管洗胃,他?的声带受了点影响,声音嘶哑的厉害。
  唐念愣了下,一双空洞的眼逐渐有了神采,她踉踉跄跄朝他?扑过来,趴在床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她才敢哭出?声来。
  陈知礼抚着她的背:“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
  唐念哭得?停不下来,眼泪越来越多,把床单都打?湿了。
  “没事,我只是过敏,”陈知礼说:“等过了今天就好了,我有数的。”
  “你有什么数,你知道不知道你昨天都被下病危通知了啊!”
  她的声音中盈满了颤抖:“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恒宇有那么重要吗,让你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拿下!”
  陈知礼承认自己这次有些?激进了,恒宇的合同根本没什么悬念,今天就算不签,日后慢慢也能?磨下来,宋致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饭局中途他?就怒气冲冲离开了。
  陈知礼却没走,他?偏偏选了最?激烈的方式,硬是在酒桌上逼着那几个老狐狸当场签下。
  做事冒失的后果便是,自己洗胃遭罪不说,还?把他?的姑娘吓得?够呛:“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唐念真是又急又气:“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了,我除了酒精过敏这点小病,身体非常健康,我可以给你看体检报告。”
  小命都快没了还?叫小病。
  这人太气人了。
  唐念捏着小拳头?:“你以后再敢喝酒,信不信我惩罚你。”
  陈知礼笑了下,语气恢复轻快:“你想怎么惩罚我?”